安海村。
吴家一家人愁眉苦脸,吴贵田心中不忍,“小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赶明儿俺上县里瞧瞧去。”
“我也去。”
几个人都抢着应声,倒是吴霜闷声不语,既然宋清远让她等他回来,便是心中有了计较。
吴修文劝大家还是再等等看,“县衙那种地方,根本不会让我们靠近,我们哪里能打听到重犯的下落。”
吴霜点头,“大哥说的有道理,我相信宋清远不是海盗,县衙审清楚便会放人,我们再等几天。”
若几天后宋清远还未回来,不用旁人说她也会想办法去寻他。
因了宋清远的事,村里的人路过吴家都恨不能绕着走,生怕这事跟自己牵扯上,海盗可是重犯,要杀头的。
贺雪这两天不知抽了什么疯,天天在他家门口晃悠,吴霜跟吴修文出门送货正碰上她,她那张吐不出象牙来的狗嘴又开始叨念:“还以为你的‘宋公子’是个什么人物,没想到真让我说中了,是个海盗,瞧我这张嘴,怪灵验的。”
吴霜说道:“事情还没定论,你别高兴得太早。”
“还需要什么定论,什么人的画像会贴在告示栏里,你甭自欺欺人了,以后没了那臭小子碍事,我看你还能仗着谁耀武扬威!”
吴修文听不下去了,皱眉道:“贺姑娘,小霜的兄长还在这,你说这些不合适吧。”
贺雪被吴修文拒绝之后,心态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她对吴修文的讨厌与对旁人的不同,她就是想看他求着自己,想他承认自己当初瞎了眼,想看他追悔莫及的样子。
贺雪微微昂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吴修文,我劝你识趣,若不想被姓宋的那小子牵连,现在来求我还不迟,说不定我大发慈悲会放过你们一家老小。”
吴霜问:“贺小姐说了这么久一定口渴了吧,等着,我去给你端水。”
贺雪洋洋自得,算这臭丫头有点眼力见。
不多会儿,吴霜从里边出来,提着一桶他家今天用下来的泔水,“来喽,贺小姐接着。”说罢,一扬。
这点汤汤水水一滴没剩全泼在了贺雪身上,她旁边的丫鬟也不能幸免。
“啊!”贺雪捂着脸尖叫起来,浓重的馊臭味熏得她头昏眼花,“你们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吴修武从院子里冲出来,提着根腕口粗的长木棒,浑身的腱子肉紧绷,一脸凶神恶煞相,“谁敢过来,你们试试!”
村子里谁不知道吴修武怪力惊人,几个家仆不过是被贺雪临时抓过来充门面的,犯不着为了份差事拼命,都犹犹豫豫不肯上前。
他们的人数虽多,若真打起来,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此时正是出海的时候,村子里留下的人不多,多是些妇孺老人,听见了动静也只敢远远看着,不敢上前帮忙。
吴霜豁出去了,她今天一定要让这个贺家小姐长点记性,别没事三天两头跑他家来恶心人,若他们一味退缩忍让,她便欺负得更来劲儿。
这边剑拔弩张就要开打,就听远处的村民叽叽喳喳在议论什么。
“谁家来人了这么大阵仗?”
“不知道啊,瞧着好像往吴贵田家去了。”
那声音越来越往这边近了,吴霜抬头一看,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这边来,那些人手提肩扛的似乎带了很多东西,这架势像是村里谁家娶亲要下聘一样。
对峙的双方都被那边的响动吸引了注意力,手里的家伙还举着,却迟迟未能落下。
那些人到了近前,吴霜一眼认出走在头前的竟是宋清远。
贺雪惊讶地指着他,“你不是应该在大牢里呆着吗?”
宋清远微微躬身,像是施礼,眼睛却连看都不曾看贺雪一眼,“还要多谢贺小姐,要不是你送我去县里,我也找不到我的家人。”
“什么找家人,你胡说什么,你就是个海盗,一定是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了知县大人!”贺雪气得发疯。
毕宁哪见过对他家主子这么无理的人,上前将贺雪推开,“哪儿来疯女人,我家公子也是你能随意构陷的?”
宋清远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做的太过,这些事私下里处理好了就行。
吴霜见宋清远回来了心中欣喜,不想再跟贺雪过多纠缠,“贺小姐慎言,你方才话里的意思可是指责知县大人识人不清,糊涂办案,一方的父母官恐怕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吧。”
贺雪自知失言,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当真追究起来与她无益。
乡亲们也说,“人都放回来了定是无罪的,兴许是之前误会了。”
贺雪孤立无援,继续待下去也讨不到好处,气哼哼地扔下句狠话就走了。
毕宁指挥着后边的人把带来的礼物堆进吴家的院子里。
村里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个个探着脑袋在吴家门口张望。
东西刚放下,吴贵田才从外面回来,老远就瞧见自家门口围着一堆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他贵田叔,你家遇着贵人了,捡来的那个小子不是海盗,是个富家公子,这会儿人家登门拜谢了。”
吴贵田挤进去一看,可不是,那当中穿着锦衣华服的俊朗青年正是宋清远。
宋清远见吴贵田来了,冲他行礼道:“这段时间多有打扰,这些东西略表心意,望您收下。”
这一箱箱吃穿用的,他想都没曾想过,哪里敢收,“使不得使不得,你还是带回去吧,俺们就留你吃了几天粗茶淡饭,你还跟着俺干活呢,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毕宁说:“这是我们公子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吴贵田问了宋清远的身世由来,才知道他原是京城富商家的公子,这次来海边想要做些鱼货生意,哪料在此处遇到意外,跟家里人失去了联络,家中人遍寻他不见,便在县里的告示栏里贴了告示,谁知竟惹出这么一出闹剧来。
吴贵田放下心来,“贺家那个小妮子净会瞎嚷嚷,看个告示也不看清楚,俺就说这么老实的孩子怎么能是海盗,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找着了就好,打算什么时候跟他们回去啊?”
这一问,一屋子人的气氛顿时凝重下来。
谁也不愿意宋清远离开。
吴贵田说着也心酸起来,这会儿他倒是不想宋清远是什么贵公子了,要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日后还能常见见,这一去京城山高水长的,他们这辈子怕是不会再见了。
这一次见便是生离,谁的心里也不好受。
吴霜打破沉默,试着活跃气氛,“闹了一上午,眼看到饭点了,大伙儿都饿了吧,今天中午留在家里吃饭,我下厨,大哥二哥你们来帮忙。”
她转身去了厨房,吴修文和吴修武刚想跟上,宋清远便抢先一步,“大哥二哥你们歇着,我去就行。”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从宋清远刚才进门,吴霜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这会儿正好给他们留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毕宁看不清形势,心道哪能让他家主子帮厨,当即就要跟上去,被宋清远瞪了一眼,他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挠头,被吴家两兄弟招呼去喝茶了。
“来来来,毕兄弟,走这么远累了吧,喝点水。”
毕宁还眼巴巴望着厨房的方向,见宋清远穿着上好的云罗织锦在泥泞的院子里端水洗菜,顿时觉得眼皮直跳,他吓得不敢再看。这还是他家殿下吗?
吴霜的意识进入游戏空间,种下的花生早已成熟,她采摘下来拿去刚刚打开的生产空间里,里边一栏写着“榨油”,她试着点开,在提示下将花生放了进去,不一会儿便有新鲜醇香的花生油产出。
油脂类的食物在这个时代十分金贵,动物油脂获取容易,但贮存困难,且产量极少,植物油因为压榨工艺达不到要求,所以产量也很低。
平常百姓家只有在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用菜籽油炒的菜,而且普通的菜籽油还有难以去除的辛辣之味,也不能多吃。
她正巧把花生油倒入锅中,宋清远端着洗好的菜进来,闻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的香味,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我菜还没做你就开始夸香了,这马屁拍的。”吴霜白他一眼。
宋清远凑上前,“我好端端回来了你还不高兴,怎么进门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你现在是贵公子了,我怎么敢搭腔。”吴霜故意呛他,脸上却带着浅笑,她手下不停,将青菜入锅翻炒起来。
宋清远了然,“你定没生我的气。”
“你蠢啊,你没被人诬告成海盗我高兴还来不及,生你气干嘛,难道气你是富家公子?我可没那种仇富心理。瞧瞧你给我们送的好东西,一年半载都用不了,我这是抱上金大腿了。”
升腾起的水雾气缭绕在两人之间,宋清远看着吴霜滑落在颊边的一缕头发,忍不住伸手替她拨了拨。
吴霜乍觉人触碰,下意识一侧头,宋清远的手指便触到了她的皮肤上。
滑/嫩柔软的触感让宋清远一愣,随即收回手来,佯装咳嗽掩饰尴尬。
吴霜一下忘记翻菜,差点糊了锅,她一脚踢在宋清远小腿肚上,“出去出去,做个饭你在这儿捣什么乱,早知道就把厨房门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