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除了曹小强,所有的人都跪下了。连平时以一代儒师自诩的徐逸,他嘴里一边喃喃说着“子曰,敬鬼神而远之……”一边瑟瑟发抖跪在了地上,高台下的舞者,从跃下那一刻就停止了发声,除了他的肉体撞击土地的声音外,此间再没有其它声响,空间很宽阔,原本大自然应该有很多声音,比如,鸟虫的鸣叫声,动物行走的唏嘘声,风吹过大地的沙沙声,总之,自然界就应该有声音,而此时,曹小强却什么声音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曹小强感觉自己的腿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冰冷的凉意从背心处一阵一阵地渗出来,他觉得跪下去应该会舒服很多,但现代人思想支配着他的身体,脚太硬,跪不下去。
这个傩舞的舞者摔在地上,用自己最大的意念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来,没有呻吟,更没有嚎叫,在身体抽搐完最好的力气后,他的腿一伸,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首领站了起来,拉着曹小强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土台,首领的手很冷,手腕上的力很大,仿佛每走一步,身上都背负着千钧重压。
曹小强有些害怕了,这群人、这首领不会是都疯了吧,不会是想将我也从土台上扔下来献祭给什么山神鬼怪的吧,曹小强腿抖得更厉害,他很想跑,而且是想撒丫子快跑的那种跑,可是两腿就像灌了铅似的不能动弹,只能是被首领拉着,一步一步挪向了土台。
曹小强就这样僵直了身子被首领拉上了土台最高处,土台很高,有四五层楼房一样高,四周没有围栏,台面呈长方形,有十来个平方米的面积,站在上面,轻风从身上吹过,总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曹小强不敢向下看,更不敢站在土台的边缘,双腿直直的杵在土台的中央,内心充满戒备,如果首领要扔他下台,他就死命抱住首领,要死一起死,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曹小强身子站得很直,从台下向上看,有一种飘然欲仙的即视感。首领站在曹小强旁边,伸手从身后拿出一根火把,火把是由一根木棍扎上麻布缠成的,麻布上浸着油脂,每层麻布的间隙还裹着处理过的碎枝枯叶,一看就知是很好地引火之物。
首领将火把扬起,让台下跪着的每一个人都看清楚,然后郑重的面向曹小强跪下,高高地将火把举过头顶。曹小强知道,下面就该是他表演的时刻了,他带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从裤子兜里掏出打火机,对着火把“啪”的一下打响火机,坏了,火苗没有出现,打火机不会是坏了吧,曹小强脑门上的汗水涔涔流了下来。他怀疑现在的首领正在考虑怎样将他扔下高台。
曹小强也有点慌了,赶快走近一步,用左手挡住山风,右手将打火机放在左手下方“啪”一下再次打响了火机,火苗蹿出,在曹小强的手心里不停地摇曳,山风有点大,曹小强怕山风将火苗吹灭,就赶紧将火苗靠近火把,火苗一碰到火把,引火之物被迅速引燃,一股白烟升起,没过几秒钟,一团熊熊火焰从火把中央跳出,首领高举起火焰,站在台上挥舞,嘴对着远方的山际呐喊,台下的人也全部站了起来,跟着首领对着远方呐喊,呐喊声一浪盖过一浪。
首领举着火把,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当他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数十个精壮的汉子各自拿着火把向首领的火把靠拢,当所有的火把被点燃,首领大吼一声,带着这群人向远处的山林奔去。
曹小强有一种被抽去了精、气、神的感觉,终于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土台上,这时徐逸来到了他的身边。
曹小强看着远去的首领那帮人问徐逸道:“他们这群人要干什么?”
徐逸回道:“他们去烧山”
曹小强道:“为什么去烧山?”
徐逸道:“种地,今年的粟米产量有点少,他们借小仙师的仙火去烧山,争取在入冬前再收一批粟米,否则这个冬天很难熬过去。”
“什么”曹小强很惊奇地看着徐逸道:“刀耕火种,这里还用这么原始的种植方法,卧曹,你不是见过种地吗?怎么也不教教他们。”
徐逸被曹小强说得满脸羞红,讷讷说道:“不敢欺瞒小仙师,在下实不会耕作之事,再则,此地土地贫瘠,不烧山,也实无可耕之地呀1
曹小强看了看徐逸,忍不装呸”了一口说道:“没吃过猪肉,你还没看过猪跑。地没肥力难道不可以追肥吗?吃了那么多饭,拉了那么多屎,不可以沤肥吗?你们这些人呀,就是不学无术。”
曹小强的话,徐逸一句没听懂,但也是知道曹小强在责怪他,心中不爽,赌气说道:“小仙师有天大的本事,请小仙师帮助本地村民解决今年过冬的粮食,我代表本地村民谢过小先师了。”
曹小强一听,心里对着徐逸又是“卧曹”了一下,又想将老子架在火堆上烤,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原本曹小强是想直接拒绝徐逸的挑衅,但等他看到台下发生的事情他犹豫了。
台下有一群老者,大家拿着一卷白麻布,将刚才那个献祭的舞者裹住,白麻布一圈一圈缠绕在舞者身上,舞者的血泅湿了一层又一层麻布,终于将舞者全身都裹好,又走出来四五个年轻男子抬着他向首领出发的方向走去。
曹小强问徐逸道:“他们这是去干嘛?”
徐逸神色也有些黯然,答道:“这个男子名叫姜昆,是我给取得名字,取玉出昆冈之意。他是本村最好地跳傩人,家中有父母、弟妹,父母年迈,弟妹幼小,他本人也尚未成家,然而,今年本村吃食不足,眼看冬天难熬,各家必定都有人将要饿死,首领和族老商议,今年可保他父母、弟妹温饱,他也答应此次必请得天上神人垂怜,保本村一方水土。”
徐逸一番话说得不急不缓,也没有带多少情绪,只是简单说起,但听到曹小强耳里却像响起了黄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毫无意义的牺牲了,一个上能孝敬父母、下能爱护弟妹的好汉子,就这样死的毫无意义。
曹小强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看着首领们跑去的南山已经有黑黑的浓烟升起,曹小强朝着他们的方向开口大骂道:“大傻缺,一群大傻缺,你们特马的就是这样种地的,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你们特马的不是饿死的,是蠢死的,让你家曹爷爷来教你怎样种地吧。”
骂完这些话,曹小强觉得心中的郁结稍微好受点,就对着一脸尴尬的徐逸说道:“徐先生,你和首领说一下,今年过冬的粮食,我来想办法找找,可不能再献祭人牲了。否则必遭天谴,上天有好生之德,请务必记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