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皮囊里头的是什么?
正在敲门的是什么?
站在门外的是什么?
人类吗?
是死而复生的人类吗?
还是说略有不同,非人之物,怪物,超能力者,幻觉。
它为何而来?
它有拯救我的必要吗?
它有杀死我的欲望吗?
它也在寻找着复活的容器么?
其实完全没有瞎猜的必要,让它走进来就是,在开门的那个瞬间,它所采取的第一个动作,会解开我的疑惑。
所以我开门了。
下一秒,它冲了进来,反手将门锁住,随即呼出一口惬意的气息:“还好没被人发现,急死我了。”
“哦?”
黎伶偏头看着伍原:“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呀?”
“倒也没什么,就是暴露了自己身为蟑螂的本质,在那些认清我本质的人面前晃悠会被他们踩扁的,能躲就躲吧。”
“蟑螂的本质?是指你那副挨了枪子还能活蹦乱跳的身体吧,那就乖乖站好!先让我看看1
黎伶大声命令伍原站稳,她双手伸向他的腹肌,抚摸着他的皮肤,将穿着的上衣卷起,露出平坦光洁的小腹,白皙稚嫩,没有了焦褐色的伤口,没有手术过后必会残留的缝合线,
没有一丁点血迹,但将他的衣服放下后,却又能看见衣服上的血痕,以及血色中间那个细小圆润的子弹孔。
黎伶赞叹不已:“厉害了我的哥!这是怎么做到的?不可能是演戏,不可能,哎?你是不是也复活过了?”
“你怎么知道?1
伍原惊愕至极,表情也变得有些扭曲,他急忙改口辩解:“我没有哦,你不要瞎猜,我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别这么着急地划清界限呀,你和苏心茧不是好朋友么,你不喜欢她的做法?”
伍原垂头沉默了好一会,才缓慢回答道:“我与她的之间关系是孽缘,与个人好恶无关,我会尽力满足你的好奇心,回答你提出的问题,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
“麻烦你先去洗个澡吧,你浑身都湿透了。”
“哎呦,哎呦呦!我是不是走光了,讨厌。”
“穿着一件纯黑的背心怎么走光啊,我只是觉得这样会感冒的。”
也是,身上黏糊糊的确实不好受,把我送回家的人是陈空吧,当时在身边的人也只有他知道我家住在哪里。
他是有些薄情,还是有点木讷啊,既然都把我送回家了,怎么不把我被雨水浇透的衣服换成干净的睡衣呢。
是觉得看见异性的裸体不好意思?可是让人穿着淋湿的衣服入睡才更不合适吧。
只有虚伪迂腐的卫道士才会死扣这种细节,假如我和陈空的遭遇互换的话,我是不会犹豫的。
我会将他的衣服连同内裤一起脱下分开洗了,在洗衣服之前要先为他擦拭身体,用热毛巾细细擦洗身体的每一处,没有害羞的必要,就像照顾病人一般从容。
之后帮他换上干净的睡衣,我当然想用公主抱将他送到床上,不过我没有那种怪力,只能让他躺在沙发上,给他垫一个草枕,盖一张空调被也行,先凑合凑合吧。
但也不能凑合过头,不能像我这样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地板上的,这就过分了埃
然后再把他的衣物洗好晾起来,哦,对了,还要记得把他家的钥匙放在客厅桌上,可别一不小心就带走了哦。
这种做法才能称得上体贴吧。
人在关键时刻会暴露出自己的本质,陈空还是一点没变,看似呵护的做法在细节中透露着冷漠无情的态度,
把一个被雨淋湿又睡着的女孩扔在她家的地板上就转身离去,这种做法怎么也称不上体贴,尽管他把我送回家了,那也只是他出于社会性的伪装,并不是他的本意。
就和他立志成为警察的理由一样,想要用维护秩序的责任感来压制自己的反社会人格,目前看来收效甚微。
不管怎么想,明天见到他的时候还是要向他道谢的,不能因为别人帮助我做的不够多,就去指责别人对我不够好,一味地埋怨人可交不到好朋友。
我只是担心陈空的心理,在他的观念中并没有利他或者利己的选项,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避免麻烦的敷衍了事,这种心态用了数年时间磨合仍不见好转,
当他遭遇真正的危机时,那从中展露出的本质恐怕就不是害人害己能够形容的了。
对生活麻木的人唯有刺激感官的愉悦能唤起兴趣,超越理解范畴的娱乐就是他将遭遇的危机。
他能够做到一视同仁,不在乎自己的同时也不在乎别人,仅凭着自身的本能行动,犹如一头栖身于黑暗之中喘息的异形,那庞大扁平的轮廓令人痴迷,却无法理解他的姿态。
我有一种预感,他快要现身了。
我很期待他的模样。
那一定很有趣。
从柜子里拿了一套睡衣,黎伶走进洗浴室。
退去衣物后才发现手腕处留有淤青,是之前被人用脚踩出的痕迹,还好,按上去不会太疼,明天也不需要上班,要做的事情很多,想要知道的事情非常多。
目前却没有什么可以思考的材料,比起猜想还是询问来得简单高效,现在放松一点吧,开启花洒,淋浴在温热的水线里打盹就好。
花洒固定在我头顶更上方一点的位置,从中喷出的水线覆盖了我的身体,在身体表面溅起水珠,随即滑落在陶瓷地板上,响起不大不小的滴答声。
听着这样嘈杂的声响,内心反而觉得无比平静。
但是,混杂在其中的敲门声不一样,那是来访的宣告。
洗浴室的门正被人敲打着,透过水汽朦胧的玻璃门能看见漆黑的人影,他说话了。
“似乎有人在找你,他一直在用手敲门,是个与我年纪相近的男性。”
真没想到我这么受欢迎埃
“等一下。”
擦干身体,换上睡衣,我拉开浴室的门,伍原就站在我面前。
“你害怕被人看见的话,就先躲起来吧,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嗯,我透过猫眼观察了很久,那个人手里应该没有凶器,一定要小心啊,觉得不对就大声尖叫,我马上到。”
伍原嘱咐完就走进卧室,拉开衣柜的推门,双手环抱膝盖,一脸谨慎地蹲入其中,在他关上衣柜门的时候,他的脸色也似乎变得深沉了一些。
什么啊,组织里派来的暗杀者吗?为了防止秘密被泄露特地过来灭口的吗?不至于吧?
那当然不至于啦,说到底我连秘密是什么都不知道,话都说不利索的人还需要封口吗。
正在我家门外徘徊的是我的一位同事,我与他不过是点头之交,可是从平时的接触来感觉,他应该对我有着相当大的好感。
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凌晨两点多的时间跑女孩子家里嘘寒问暖了,身为记者都有信息优势嘛,恐怕他知道了交流会发生的事件,然后从警察处得知了受难者的姓名,
接着就跑到我家查看我的身体安危吧,本来屋内一片漆黑的话他也不会停留太久,不过我去洗澡前没有关客厅的灯,即使现在也是灯火通明的房间,楼道中最亮的玻璃窗。
这就说明了房间里有人,而且还没有睡,灯开得这么亮,却不开门这可说不过呀,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把态度弄僵了可不行。
想来想去,只有先开门把他打发走了,不过在开门之前还得把鞋子藏好。
那双男士运动鞋不能让他看见,深夜,带男人回家,自己正在洗澡,啊,这三个要素凑一块醋坛子都要被撑爆了好吗,互换下立场,我看见喜欢的男生家里有别的女人的鞋子,
然后他自己穿衬衫短裤就开门见我,我也要吃醋的,不喜欢别人没关系,但是那些喜欢自己的人的心情也要考虑,能被别人喜欢本就是一种荣幸。
将那双沾满泥土的鞋子放入鞋柜后,黎伶开门见客。
“听说你之前昏倒了?1
开门以后立即看见一张焦躁的脸,俊朗的五官上遍布汗珠,甚至连说话的嗓音也微微颤抖。
“啊,没有的事,今天事情太多把我累得睡着了,你也听说了吧,我今天请假在为朋友办葬礼。”
“那你的身体呢?有没有哪里受伤?”
“哎呀没事啦,有事我就直接住院了还回家做什么,谢谢你关心我有什么事明天再聊吧,我非常困了,让我休息一下吧,好么。”
黎伶微笑地恳求他,缓慢做出关门的动作。
正要关上的门却被他用手挡住:“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之前那个为你见义勇为的男人从医院失踪了!你一定要小心他1
“失踪?1
黎伶做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失踪?是被谁带走了么?可我又为什么要堤防他?”
冯辉一副有鲠在喉的模样:“那个人或许不是...啧,明天找个时间我再告诉你,有些东西还是得眼见为实。”
“记住了,如果你再看见他一定要躲得远远的,不要试图和他扯上关系,今天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冯辉说着话,认为黎伶的态度有些不自然,倒不是他讨厌黎伶睡衣上面的小熊图案,他总觉得自己看漏了什么,将注意力从黎伶的身体转移到地面后,才发现地上有一双泥泞构成的鞋樱
鞋印之上看不到鞋子,将视线放到鞋柜后,发现了一根卡在柜门的鞋带,一根沾满泥土的鞋带。
“这么脏的鞋子我帮你洗了吧。”
冯辉伸手打开鞋柜,他本该拿出那双鞋子,但他动作却僵硬了一下,随后又将柜门关上了。
“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回去了。”
他说完垂着头走了出去,反手将门轻轻关上。
“哎呦,这下不好看了,希望他不会无端联想。”
可是他那失了神的态度又让黎伶无端联想起来。
他不会嫉妒心起,躲在门外偷听我和伍原的对话吧?
我刚才还对伍原的失踪表示震惊来着。
不过,他要是会偷听,那他的口味大概确实有那么一点重。
可恶,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暧昧联想,谈恋爱真是麻烦。
从医院失踪的怪物吗。
总感觉事情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