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民月令》有云:农事未起,命成童以上入太学,学《五经》;师法求备,勿读书传。砚冰释,命幼童入小学,学篇章。”
朝食之后,吴咏带着何莲、成昭及两位幼妹何叶何草一起去里中的蒙学学堂,路上吴咏问起这时的教育是怎样的。
一行人就何莲年纪最大,便开口回答吴咏问题。
吴咏听后,疑惑问道:“什么是五经?”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后世听过五经的名字,但又怕和记忆中的不一样,于是问向何莲。
“五经指的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五部经典之作。”何莲想也不想回答道。
吴咏听后,心下暗想:“这不就是后世提到的诗书礼易春秋嘛。没想到这时就有五经了,后世这五经加上四书可是传承了二千多年。”
不过他还有一个疑问,于是便开口问何莲:“这成童和幼童是怎样区分的?”
这时不用何莲回答,成昭插话道:“幼童是九到十四岁,读五年蒙学。成童是十五到十九岁,男子可以去太学进习五年。
等到年十九,男子见正而冠。冠后,再读一年太学,五经的研习就足够了,再往后,就不需要老师教导,全靠自己读书开悟了。”
听了成昭的话,再根据记忆中的资料,吴咏顿时明悟,时下儿童到了十五岁以后是成童。而这时朝廷的规定是,成童之岁,即挂轻徭。
男子要把原先的总角解散,扎成一束,把头发束起来盘在头顶,简称束发。当然这束发之后,也就是表明自己的身份,今后不再是一个吃闲饭的人了。
如那些家里经济比较宽裕的,成童之后就可以去入太学进行研习。
不过这太学一般都在县城中,时下去县城读书,可不是普通百姓的子女能做到的。这其中的不仅开销很大,而且还要有一定的社会关系,毕竟一县之地就一所太学,不是谁想读书就可以进去的。
能进到太学读书的成童,接下来就是五年的读书生涯。不能进入太学的成童,就和普通的百姓家子女一样,结婚生子,传宗接代。
还有那些家境不好的成童,男子束发之后就要为家里的生计而出力,他们之中绝大多很快会结婚生子,接下来一生都要为生计奔波。
成童之后,男子还有多种选择,而女子就不一样了,等待她们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嫁人。
女子成童之后,即十五岁的时候就要举行成年礼,称作“及笄“,“笄“是簪子,盘发结笄,表示成人了。而举行完笄礼之后,女子就可以出嫁了。
如果这时有女子说我不嫁,那可由不得你。官府规定女子超过十五岁后仍未嫁人,那么每年她就要额外向朝廷缴纳六百钱的罚款。
要知道,时下这六百钱其实还是有着相当的购买力的,普通百姓一年的收入才五千钱。
如果一个普通的百姓因为自己家的女儿迟迟不能嫁人而遭到罚款的话,那可是非常的不愿意的,因此时下的百姓在女儿十五岁之前就已经寻好婆家,一方面为女儿找到一个相对合适的归宿,另一方面也避免了官府对于自己的处罚。
想到这里,吴咏又想到何莲的身世。何父是突发疾病逝世的,因此还没来得及给何莲定下亲事,这也是何莲会被叔伯赶出来的主要原因。
因为再过不久何莲就到了及笄之年,要交税了。有人就该问了,嫁出去不就得了,干嘛非得把人赶出来。
时下的人比较重孝道,父母去世,子女是有守孝三年的规矩,守孝期间是不能谈婚论嫁的。
这时吴咏突然想到,好像在汉代,女子也是可以蒙学的啊,于是也没在意身边跟着的四人都是女孩子,就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何莲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这又是哪里听来的谬论,谁说女子就不能蒙学了。邓皇后就在元初六年开了一家官学,曾下令五岁以上的男女都可以入蒙学,只不过这官学收的都是宗室女和外戚女。后来民间就有效仿,孩童蒙学时,无论男女都可以入学,所以你可不要小看女子哦。”
“不知羞,阿兄现在还没小妹草儿识字多呢。”大妹何叶对吴咏做了鬼脸,显然吴咏的话惹了她生气,也不顾何莲早上的教训了。
吴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向四女道了歉,之后又吹嘘道:“你们别看我没进过蒙学,其实那些竹简我在太虚中都学过,许多字都认得,只是不会写而已,我还打算给自己的名字起个字呢,叫吴彦祖。”
何莲没好气地教训道:“哪有自己给自己取字的!自古以来男子二十岁而冠,并由师长赐以字。你可不要乱来,不然我可要母亲处了。”
吴咏知她不会告发的,就没当回事,笑着问道:“那女子呢,何时有字?”
何莲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小声道:“《礼记·曲礼上》有记载,‘女子待嫁,笄而字’。”
这个很好理解,就是说女子要有夫家,才能有字,所以在笄礼之后、出嫁之前的这一段时间,成年女子的状态就称作“待字“或者“待字闺中“。
等到女子找到夫家后,就要为女子取一个‘字’,方便以后亲人之间的称呼。
像何莲这种生父去世,跟着继母生活,犬字’的可能性很校而且她现在好像喜欢上了这名义上的弟弟,更让她十分纠结。
吴咏看她失落的表情,于是开玩笑道:“不如我给你取个字,以后你就叫何玉环吧1
何莲听后,呆呆地看着他,心中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有些羞恼,有些欣喜,又有些迷惘。
两位幼妹不干了,吵闹着要吴咏给她们也取字。
吴咏想了下,开口道:“既然阿姐叫玉环,那何叶就叫金锁,何草就叫银蝶。”
又见到成昭眼中的艳羡,就说道,“小昭姐姐,以后就叫圆圆姐。”
四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蒙学学堂,其实学堂就在复望里的中间位置,也就是卓家隔壁位置。
当年卓家人丁不旺,卓文宣的父亲找了当时的里典商议,将卓家剩余宅基地盖了学堂。
这个位置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乡亲来到井亭打水时,就可以听到孩童们的郎朗读书声。
这不,吴咏刚到卓家,就听到了一阵阵清脆的声音。
“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周千秋,赵孺卿,爰展世,高辟兵……”
吴咏带着四位姐妹走到门口,便看到卓弢正跪坐在一处矮案前,案上放着一份竹简,他一边对照竹简上的内容,一边带领着孩童们一遍又一遍的诵读。
见屋内都是比卓弢小的孩童,吴咏没有打扰他们读书,而是继续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此间也是一片诵读声,“九九八十一,八九七十二,七九六十三,六九五十四……”
吴咏听了一会,却是在背诵九九乘法口诀,只是与后世“一一得一……九九八十一”不同的是,他们背诵的却是完全相反的顺序,即从“九九八十一”到“一一得一”。
吴咏再次离开,来到第三间房门口,此间也在诵读,只是声音彼此不一致了,“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
吴咏听了一会也没明白这是干嘛。
这时何莲见他眉头紧锁,便小声提醒道:“这是在记六甲书,是十天干(甲、乙、丙、盯戊、己、庚、辛、壬、癸)与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未、申、酉、戌、亥)依次相配而得六十甲子。”
吴咏这才恍然。对她点点头,来到最后一间房门口。
此时叔父卓文宣正跪坐在矮案前,给下面的孩童讲解。
“三仓之屬有李斯《仓颉篇》、赵高《爰历篇》和胡母敬《博学篇》,凡三千三百字。今日咱们来温习《仓颉篇》的第五章,汉兼天下,海内并厕……”
卓文宣的讲解十分生动有趣,又旁征博引典故,不仅孩童们听的十分入迷,在门口的吴咏也听的痴了。
不知不觉卓文宣讲课结束,这才发现门口的吴咏一行人,于是让屋内的众孩童继续温习,他则是走向吴咏。
屋内的孩童虽然也看见吴咏等人,却没有一个敢交头接耳说话的,都拿起自己手中的竹简,小声诵读起来。
卓文宣将五人喊到一旁孩童们看不到的地方,这才问道:“你们几人都是来蒙学的?”
吴咏四人点头,只有何莲摇头说道:“不瞒叔父,何莲已经念完蒙学,无须再读。”
卓文宣点点头,笑道:“你来了也好,正好孩童多,我有些忙不过来,你也可以帮忙照看一下这些孩童,我见他们很听你的话。”
何莲点点头,答应下来。吴咏既然来蒙学,她肯定每日也要跟着,与其无所事事,不如帮卓文宣照看孩童读书。
卓文宣见何莲答应,也很高兴,他可是见识过何莲的学识,连他都有些敬佩。转头又对吴咏说道:“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太虚仙境学到很多连我都不懂的传承,但你也不要因狂妄自大,此目中无人。”
顿了一下,卓文宣问道:“你可知为什么要蒙学?”
吴咏摇摇头,后世他学习只是为了考大学有出息,至于为什么学习,他好像从未没考过。
这时却听卓文宣叹道:“人之幼稚童蒙之时,非求师正本,无以立身全性。夫幼者必愚,愚者妄行;愚者妄行,不能保身。这就是蒙学的根本,你以后一定要谨记。”
吴咏点头,表示自己会这样做。
接下来卓文宣又开口问道:“想必你刚才也路过前面几个学堂了,你可知为何要教孩童学九九、背六甲?”
吴咏摇头,后世哪还有学六甲的,九九口诀都不用学了,一个计算器搞定。
卓文宣见他一问三不知,便无奈说道:“古人云: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始知室家长幼之节。你还是先跟着卓弢背诵《急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