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成昭这样说,卓文宣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当年买下成昭还是他操作的一切,一来是感念她父亲成瑨的清心忌恶,二来是吴咏一直是痴傻状态,以后即便长大成人,也不会有正常女子嫁过来,还不如早做打算。
现在看来,两人守望相助这些年,成昭对吴咏的感情已经根深植入了,就不知道以后两人能不能在一起。
接着他又看了何莲一眼,这女子无论才学相貌都比成昭高出几个档次,不过才到吴家几天,就对吴咏已经倾心了。
想到这,他又想到自己的大女儿卓婧,本来以前对吴咏的事情漠不关心,这几日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时不时问起吴咏的事,烦得他头疼不已。
照这样下去,这吴咏的身边还不知会聚集多少女子呢,岂能是良配,还是趁早断了女儿的这些小心思。
吴咏看着卓文宣在几人身上来回审视,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弄得他一头雾水,不禁开口问道:“叔父可是有什么事情交代侄儿?”
“无事1卓文宣说完,忽然又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你母亲和两位幼妹的户籍迁过来没有?”
吴咏摇摇头,苦笑道:“侄儿这些时日一直忙于其他事情,还没来得及操办。再说侄儿对这些事的流程也不是很清楚,不知从何处着手。”
卓文宣一想也对,这吴咏才苏醒几日,肯定对移户一无所知,好在他以前与褒德乡啬夫卓客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熟人,不如趁今日将移户一事办下来,也省得乡亲们嚼舌根,于是便对吴咏说道:“你先回家通知你母亲,让她准备一下。我这边先安排一下,稍后带你们一起去办理移户的事情。”
吴咏应答一声,喊来何叶何草,又带着何莲成昭一起回到吴家。
母亲郭氏听闻此事,简单洗漱打扮一番,又从屋内翻出两卷竹简交给吴咏保管,这才带着吴咏及何莲三女前往卓家,成昭则是被留在家中照看祖母。
吴咏看着手中的两卷竹简,有些好奇地问郭氏道:“阿母,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名数,记录咱们两家的户口资产信息。”
带着好奇,吴咏打开一卷一看,上面赫然写着:
“户主:吴咏,男,年十二,无爵仕伍,田百亩,直钱六万;宅一区,直钱五千;家畜家禽若干,直钱一千。宛城褒德乡复望里人士。”
“婢女:成氏,年十二,直钱七千。”
“祖母:任氏,年五十四。”
吴咏这才明悟,所谓的“名数”就是后世的户口本啊!
这会功夫,一行五人来到卓家,卓文宣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众人到来,先向郭氏拱手施礼道:“嫂嫂及三位侄女请到马车内就坐。”
“有劳小叔了。”郭氏还礼道。
何莲三女特跟着见礼,随后四人一起坐到马车里。随后卓文宣准备亲自驾驶马车。
吴咏坐在卓文宣旁边,笑着说道:“没想到叔父还有驾车的本事,真是令侄儿大开眼界。”
卓文宣一边驾车,一边自夸道:“驾车算什么,想当年我与你父从复望里骑马到洛阳学宫,四百多里路程,仅用了两天。”
吴咏感慨道:“一日两百里,叔父真乃壮士也1
两人就这样,一个驾车,一个坐在一旁,相互闲聊着,不一会就来到褒德乡的乡廷治事所。期间,吴咏又看了手中的另一卷关于何家的‘名数’。
“户主:何文,男,年三十七,‘悌者’,田二百亩,直钱二十万;宅一区,直钱两万;马车一乘,直钱五千,牛两头,直七千。宛城广明乡善居里人士。”
“续妻:郭氏,年三十一。”
“大女:何氏,年十四。”
“次女:何氏,年十岁。”
“小女:何氏,年八岁。”
吴咏看完不禁感慨,若不是何文出了意外,如此家产,算得上中等家庭了,足够何莲她们一生衣食无忧了。可惜随着何文的身死,妻女又遭到族人的驱逐,家产算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等马车停下,吴咏收起竹简,又先行下了车,随后一一将母亲及三位姊妹扶下车。
卓文宣下车后,将马车交给一位小吏,又排出五个铜钱给他,笑着说道:“麻烦这位差大哥帮忙照看一下马车,某有要事需要找乡啬夫卓大人处理。”
小吏接过铜钱,笑吟吟道:“郎君尽可放心去,某自会给马喂些草料。”
卓文宣再次谢过小吏,随后又掏出十个铜钱递给守门的小吏,道“麻烦这位差大哥禀告乡啬夫卓大人,就说复望里的卓文宣有事求见。”
“贵客稍等1小吏接过钱,笑呵呵跑进屋内禀告去了。
不大一会,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走出来,离着很远,就哈哈大笑道:“今日是什么风将文宣贤弟吹来,你现在可是大忙人,平日里难得一见。”
卓文宣急忙见礼道:“居游兄别来无恙,弟这厢有礼了。”
乡啬夫卓客,字居游,属于卓氏家族直系一脉。卓氏通儒,对卓文宣这样的文人雅士自是高看一眼,何况还是本族之人,因此卓文宣在卓家直系一脉中也有些名望。
两人恭维一番,乡啬夫卓客便将卓文宣和吴咏一行人请到屋里。
途中卓文宣说了移户一事,等到了一处内室,卓客喊来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对吴咏等人介绍道:“这位是假佐朱玄,某的助手,你们移户的事暂且由他来处理。”
说完,也不能等吴咏回话,便领着卓文宣走进更里间一处静室交谈起来。
假佐朱玄等卓客离开后,便对郭氏问道:“名数带来了吗?”
“带着呢1郭氏笑着回道,并示意吴咏将两卷竹简递过去。
朱玄简单看了一遍竹简,又开口问道:“想要怎样移户?”
郭氏低头答道:“民妇郭氏,是改嫁之人,继夫新亡,携三女投靠前夫之子这边,今后户籍皆落在吴咏名下。”
朱玄听罢,这才抬起头看了何莲三女一眼,叹了一口气,问道:“某观你继夫的家资颇为可观,你母女四人可是被夫家的叔伯兄弟排挤?”
郭氏垂泪不语。
良久,朱玄才叹道:“你可要想清楚了,移户之后,这些资产就不归你们所有了。你们现在有名数在手,去宛城官府打官司,或许还有要回来的可能性。”
“多谢大人好意,奈何我命孤苦,只有三个女儿,而对方又势大,若是民妇选择打官司,肯定会波及到我现在的孩儿无语,所以那些家资就不要了。”郭氏摇摇头,梨花带雨地说道。
“哎,你能明白此中道理最好,某做了十多年的假佐,像你这样的处境,遇到不少,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说完,朱玄又问吴咏道:“你可知移户的后果有哪些?”
吴咏懵了,移个户还有啥后果,后世户口不都是转来转去吗?
朱玄见他一脸茫然,不禁有些无语,你啥都不知道,就敢来移户,真是无知者无畏,又见他年纪幼小,于是便开口解释道:“本朝是根据名数来收税的,分为田租,口赋,算赋,更赋。
田租额度为三十税一,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变化。口赋是童子税,从三岁起征,直至十四岁,每人每年交纳二十钱。你家多出三位,意味着每年要多出六十钱。”
吴咏一听才六十钱,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笑道:“每年出六十钱,能换来三位姐妹,这不是很划算吗?”
朱玄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要是有这么简单,大家何必这么麻烦去移户。上面只是说了田租和口赋。
还有算赋,不分男女,从十五岁至五十六岁期间,每人每年必须向朝廷纳一算钱,称算赋。时下一算是一百二十钱。商人和奴婢要加倍交纳,每人年征两算。另有规定女子十五至三十岁未嫁者缴五算。
你这位姐姐,马上就要十五了,她还要守孝三年,等她十五岁,就要每年缴纳六百钱算赋。”
见吴咏还是一脸无所谓,朱玄没好气地说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给你算一笔账,天下田又分为九等,岁耕种者为不易上田;休一岁者为一易中田;休二岁者为再易下田,三岁更耕之,自爰其处。
此时亩产上限是三斛,下限是三斗。
我观你家百亩田就直五万钱,可知你家基本都是中下田,亩产不过一石。
而谷物价格上不过一石五十,你家一年不吃不喝收入不过五千钱,而等你姐姐过了十五岁,你一家的税赋钱就要一千二百钱。
而等你到二十岁,你就要交更赋,你家就你一个独子,不可能让你去服兵役,只能按每月出钱三百钱雇人代替。你算算这又是多少钱。是你一个普通家庭负担的起的吗?
再则朝廷还有有按财产多少而划分户等并籍以征收訾算的制度,你算算这又是多少钱。
到时你家突然多了这么多人,粮食够不够吃,都是另一说,你还在这笑呢,到时哭都来不及了。
说你无知吧,这都是对你的夸奖了。”
吴咏见自己还没说什么,却把朱玄气的够呛,啰里啰嗦一大堆废话,不就是说移户后,家里多了这些人,自己养活不起吗,这也太小看了他,好歹他也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
何况还有系统在手,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岂不让后世的人笑掉大牙。
不过这个假佐朱玄也是好心,只是他用错了人。
想到这,吴咏面色严肃地对他说道:“大人只要知道我叫吴咏就行,这些事对我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您就帮忙办理移户吧。”
朱玄顿时被他这话噎住,指着他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