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底下的人聚集的差不多了,安德鲁深吸几口气,慢慢的走到了工厂楼顶的边缘。
“我安德鲁对不起大家!”
“我带领大家参与罢工是因为我受到的杨基佬的威胁,他们知道我在工厂内人缘好,就绑架了我的女儿,要求我带领大家罢工,来破坏英雄公司。”
“否则就要杀死我的女儿。”
“可是昨天我罢工后也没有见到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可能已经被他们杀害了。”
“我看见了无数人因为我对我女儿的爱而失业的工人,我欺骗了他们!”
“我最终决定带着工人们重新上班。”
“哥林多前书中写道:人的身体是主的宫殿,若有人要毁这宫殿,神必要毁这人。”
“但为了证明我的话所实,我愿意接受天主在我死后的永世惩罚,我不能再背负着罪孽而活了,它在折磨着我,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
“折磨我的善心。”
“我要用我的死,来广告大家,罢工是杨基佬的阴谋!”
“主啊!请饶恕我这个罪人吧!”
“饶恕我这个背叛同胞和杀人的罪人吧!”
安德鲁在人群面前高呼几声后,就从十余米高的楼顶跳了下去,在场的人基本上都是德克萨斯州本地人,哪怕不是天主教徒也知道违背第五诫-毋杀人而去自杀,在教义中是怎样大的“罪行”。
宁愿抱着这种罪行而亡,也不愿意再背负欺骗工人同胞的背叛之名活下去吗?
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男人啊!
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没有人关心,人们只看到了安德鲁的死,和大量新工人入厂,英雄公司工厂区过段时间可能就恢复正常运转了。
在一般人眼中,好似除了英雄工厂停工了一天、原来的工人失去了工位、新工人来学习新技术后再顶替老工人外,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工人们的罢工真的对英雄公司没什么影响,只有这些老实的工人被偷奸耍滑的“不法分子”“利用”,而最终导致失业。
等到威廉赶到安德鲁跳楼的现场时,现场的尸体已经被收走了,只留下了一滩渗入水泥地、短期内难以清除的血迹,证明了安德鲁的的确确死在了这里。
“你不配说自己是德州人!”
“杨基佬滚啊!”
“快点滚,你这害我们失业的杨基佬!滚啊!”
“滚出休斯顿!”
“滚出德克萨斯!”
嘈杂的叫骂声配合着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石头和土块,让刚刚到现场的工人领袖威廉狼狈的带着其他人逃了出去。
威廉是第一次见到工人转头来攻击自己的。
威廉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德克萨斯州的工人明明和北方工厂的工人一样,过着凄惨而又毫无希望的苟且日子,却不肯站出来反抗。
威廉好不容易在自己的领导下,带着十八万的工人一同罢工,威廉甚至做好了面对英雄公司黑洞洞的枪口,甚至下定决心第一天冲上去,甚至写好了遗书。
可这个名叫汤姆史密斯的工厂主,没有开一枪,没有打一颗子弹,甚至没有给工人任何武力威胁。
只不过是公开了之前一直“秘而不宣”的工资表,就有大量工人反水,拒绝罢工,回到工作岗位上。
没错,威廉是知道工资的区别对待,他也去想办法说服过其他人种,可是除了德州当地白人的工人相应了威廉的号召,其他更惨的工人群体反而默不作声。
威廉迷茫了,一个常年在北方杨基佬工厂中组织工人运动的工人领袖,和杨基佬真刀真枪干过十几次暴力冲突的工人领袖,第一次见到一枪不放的资本家、工厂主。
而这个工厂主,却比那些拿着火枪的工厂主还要有效的“劝”工人返工。
威廉明白了。
安德鲁绝对是被汤姆威胁胁迫了!
可是现在这种条件下,谁会去相信自己这个“出生在休斯顿的杨基佬”所说的话呢?
安德鲁的被迫自杀,就是对自己这个真正热爱德克萨斯州的德州人,一锤定音的“重击”。
威廉不由得幻想,如果自己没来,是不是反而对这些工人更好呢?
“不!我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我一定要带领工人们走出被束缚的枷锁!”
“这个资本家、工厂主,是狡诈的,是阴险的,要比杨基佬的工厂主加起来还要邪恶!”
“但同志们!我们一定会战胜这些吸血鬼!”
“公正和正义之光一定会光照在每一位工人身上!”
“英特纳雄耐尔一定会实现!”
“英特纳雄耐尔一定会实现!”
灰头土脸的威廉承认了自己的暂时性失败,可是他不放弃,他拿出了怀中珍藏的《马老师宣言》,再一次鼓舞身边的每一位工人领袖。
可当威廉回头仔细看时,留在身边的只有卡尔了,这个在工人领袖中,仅次于威廉和安德鲁的三号人物。
回应威廉的也只有卡尔了。
只有卡尔还和威廉一样,高举手中的《马老师宣言》,满腔热血喊出英特纳雄耐尔一定会实现!
工人中颇有好评的安德鲁被迫用生命诬陷威廉,其他工人领袖也因为这位“老大哥之死”,而质疑威廉、离开威廉。
只有这位最年轻、最具有活力的工人领袖,一直陪威廉走到了现在。
短短一天之内,威廉的十八万罢工队伍,就因为底层人民看见更底层人民的更悲惨的生活后的“自我安慰”,就瞬间土崩瓦解。
威廉带着卡尔来到了威廉的祖宅,那是一个开荒者时期建成的低矮老房子,到现在也没有塌,也是奇迹了。
两人进入屋内,屋内被威廉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个上百年的老房子。
威廉走到书桌旁,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卡尔同志,现在德克萨斯州剩下的火种只有你我二人了。”
“可是我不能离开德克萨斯州,我深爱这片土地,这里是我的家乡,我回到德州前就立志要改变德州工人的现状。”
“你还年轻,你拿好这封信,去美国劳工同盟,找西尔维斯同志,他会教导你更先进的知识与理论。”
“我们的未来在年轻人身上,也就是你的身上。”
“走,我送你去港口。”
卡尔被威廉带着,走出了祖宅,走在傍晚的小道上,向休斯顿客运港口走去。
天色已经有一些黑了,乐观的战士威廉,还满心欢喜的认为这几天的功夫没有白费,最起码培养出了一个“继任者”。
道路无比艰难,但还好有前仆后继的勇士为之而奋斗。
“砰!”
一声枪响打断了威廉所有的思绪。
也掐断了威廉的生命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