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马车上,夏侯纾安静的趴在雪白的兔毛软垫上安静如己,旁边也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钟青葵。
刚才从赵王府出来的时候,恭王妃特意拉了钟青葵到一边说悄悄话,劝她过些日子再去越国公府。但她觉得做人要讲义气,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抛弃夏侯纾。而且夏侯纾脸上还肿着呢,估计好些天都不能出门了,她得去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免得她想不开。
钟绿芙听了,却嘲讽她想多了,还说谁想不开都有可能,但夏侯纾不会。为此,她还跟自家姐姐吵了几句嘴,最后不欢而散。
对于钟青葵做的这一切,夏侯纾倒没有那么感动,她一门心思想着在赵王府发生的事情。她觉得今天发生得一切都太快了,甚至有点失控,好多事情她到现在都还恍惚着。
明明她只是看不惯长宁郡主的嚣张跋扈,想让长宁郡主给她们道个歉,顺便也给若兰表姐出口恶气,结果怎么就逼得若兰表姐要绝婚了呢
虽然独孤显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但他们好歹也做了好几年的夫妻,就怕他们冲动之下做出的这个决定,以后许若兰会后悔。
钟青葵其实也还恍惚着,只不过她打定主意要安抚夏侯纾,所以强作镇定的不去想它,慢慢的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
夏侯纾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翻了个身,抬头问道:“青葵,你说若兰表姐真的会跟独孤显和离吗”
钟青葵以为她是因为在赵王府受了委屈,伤了脸而不高兴,没想到她趴在那里半天不说话竟然是在想许家表姐的事,反而放心了不少。她仔细想了想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看许表姐听到她那夫婿不同意和离的时候,她还是挺高兴的。”
夏侯纾那会儿光顾着看赵王妃和房氏等人吵架了,也没有特别留意许若兰当时的表情,听钟青葵这么说,她立马坐了起来,好奇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亲眼所见”
钟青葵点点头,她眼睛看得真的。许若兰当时听到丈夫嚷嚷着既不休妻,也不和离,不仅挺高兴,还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么说,若兰表姐的初衷并不是要和离,只是想脱离赵王府的掌控。结果话赶话的,居然就真闹得要和离了。”夏侯纾总结道。
钟青葵点头道:“我看母亲劝大姐姐和二姐姐她们的时候,总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许表姐与独孤显成亲也有好些年了,还有两个孩子,肯定还是有感情的。而且许表姐自己也说他们夫妻原本是很和睦的。”
这个发现让夏侯纾又迷惑了,她拉了拉钟青葵认真的说:“我们来分析一下吧。如果若兰表姐真的跟独孤显和离了,以赵王妃的性格,肯定不会让若兰表姐把两个孩子都带走的。没了孩子,若兰表姐就没了期盼,势必会很伤心。但如果不和离,以今天我们闹成这样的程度,若兰表姐也不会想再回到赵王府了,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钟青葵年纪小,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所以在这件事上想的没那么多,也没那么远。听了夏侯纾的这番分析,便道:“我记得刚才在宁寿堂,姑父说可以向陛下请旨,把许表姐的两个孩儿过继到翖表哥名下,到时候你们再把若兰表姐接过去,不就可以让他们母子团聚了吗”
夏侯纾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你不会真觉得我父亲会请旨给大哥过继子嗣吧”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钟青葵一愣:“那刚才姑父的意思是……”
“当时情急,父亲只不过是提出来解围罢了。”夏侯纾一副好多事你们都看不明白的样子,继续说,“大哥如果还在,今年正好是他的本命年,二十四岁,大好年华,早该成亲生子了。父亲要是真想给他过继子嗣,早就做了,何必要过继若兰表姐的孩子。而且赵王妃有句话说得很对,宗室王孙,没那么好过继给别家。”
“原来是这样。”钟青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你依你之见,许表姐要怎样才能既不受赵王府的苛责,又能与孩儿们不分开呢”
夏侯纾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想了许久,方道:“我目前能想到的,刚才在若兰表姐那里也说了,那就是分家!”
“分家”钟青葵听得不太明白,“赵王那么多儿子,都没有分家,许表姐的丈夫虽不是长子,但也是嫡子,他们能分出来住吗”
“事在人为嘛。”夏侯纾说,“我看那独孤显对若兰表姐应该是有几分真情的,如果若兰表姐愿意放下身段去吹吹耳边风,没准独孤显就跟她站在同一天战线上了呢!独孤显不是嫡长子,将来无缘继承爵位,只要他提分家的时候态度坚决一点,理由充分一些,赵王府没什么借口阻拦吧。”
“可这也不对呀。”钟青葵又说,“你不是看不上许表姐的夫婿吗为何还要让许表姐放低身段去求他”
“这只是权宜之计。”夏侯纾解释说。
“你的意思是,等他们与赵王府分了家,许表姐再与她夫婿和离”钟青葵还是不太明白。
“要不要和离日后再说。”夏侯纾便继续给她分析,“你想啊,现在他们没分家,她们三房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花若兰表姐的钱,那就证明若兰表姐目前是养得起他们的。如果他们分出来,自己在外面住着,赵王府也管不着,若兰表姐就是真正的当家女主人了。只要独孤显日后好好听若兰表姐的话,那么多他一个和少他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怎么没想到呢”钟青葵恍然大悟,“只要他们还是夫妻,赵王府就没理由让许表姐交出孩子,这样许表姐就不会再有顾虑了。”
钟青葵高兴得直拍手:“那我们赶紧去告诉许表姐吧!”
说着她就要去叫车夫掉头。
夏侯纾赶紧拉住了她,劝说说:“别去了。我们都能想到的办法,若兰表姐未必想不到,就算若兰表姐深陷其中,一时之间想不透,不是还有我姑母吗我姑母可不是蠢笨之人!”
钟青葵听明白了,这才坐回原来的位置,感叹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做女子的可真不容易。”
夏侯纾闻言看了看钟青葵,想起舅舅钟瓒那副求子心切的模样,突然有点替钟家姐妹惋惜。她自己也觉得做女子确实不容易,即便是他这样有父母疼爱的,也还是有很多身不由己。
钟青葵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又替夏侯纾检查了一遍脸上的红肿,十分心疼。看着看着她又不解道:“你不是会功夫吗长宁郡主打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躲开呀”
夏侯纾看了她一眼,笑道:“青葵,你难道看不出我是故意挨了她一巴掌的吗”
“什么你是故意的”钟青葵大为震惊,想到当时的情形,越发确定她说的是实话。她手上用力推了夏侯纾一把,微怒道:“你这个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作假!我和母亲还有三姐姐可是真的被吓着了,还心疼你来着!姑母也是因为这个才决定带着你去找赵王妃讨公道的。如今看来,我们都被你给算计了!”
夏侯纾被她推得身体歪向了一边,就势躺了下来,笑盈盈道:“在场的人中,知道我会武功的都是自己人,只要我们自己不说,长宁郡主怎么会知道再说了,就算是我故意算计,那我也是扎扎实实的被她打了一巴掌呀!你们不该心疼我吗”
说着她便扬了扬自己的左脸给钟青葵看。
钟青葵想明白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你也就仗着自己平时很少出去交际,知道你底细的人不多。但凡知道你武功底子的人,谁敢这样招惹你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把我们都算计进去了,你真的太大胆了!”
夏侯纾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解释说:“我就是有心算计,也得你们配合呀。长宁郡主不知情,你们却是实清楚的,可你们为什么都没有阻止我呢你还真当是我一个人就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的”
钟青葵细细品味着夏侯纾的这段话,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当时在场的三个长辈,但凡有一个人及时站出来阻拦,都不会让事态越演越烈。然而谁都没有……这样看来,确实是大家都在配合夏侯纾演这场戏了。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闹大了,赵王府收不了场,才能抓住这个机会帮许若兰脱离苦海,顺便也给赵王妃母女一个教训。
想明白这一点,钟青葵再看夏侯纾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审视,噘着嘴说:“以后你要是再敢来我们府上闹,我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了!”
夏侯纾知道她指的是上次跟钟绿芙吵架的事,无奈道:“你可别说了。上次因为跟三表姐吵架,我不光被母亲责骂了一通,还被母亲罚禁足了一个月!一个月呀!耽误了我多少事!”
钟青葵明显就不信她后面说的话:“你能有什么正事啊书读得不明白,女红也不会,倒是每天兢兢业业的练功了,结果还被打成这样。”
夏侯纾这才想起,自己曾经是长青门密使的事只有双亲、舅父和兄长知晓,钟青葵并不知情,便厚着脸皮说:“我的正事可多了。我能吃、能玩、还能睡。可关在家里算是怎么回事啊”
钟青葵就知道她没什么正经事可做,立马反驳道:“你可别说了,能吃能睡会玩的,那是猪!再说了,你是那种会乖乖在家禁足的人吗中途肯定偷偷溜出来过吧”
夏侯纾想说,那次被禁足,她还真没有成功溜出来过。不过她最后说出来的是:“还是你懂我。”
钟青葵嫌弃道:“你还是我的表姐呢!一点当姐姐的样子都没有!”
夏侯纾满不在乎的说:“你有那么多知书达理,安分守己的姐姐了,又不差我这一个。我要是跟她们都一样,你还怎么记得住我呀!”
“没一句正经话!”钟青葵骂了她一句,便与她笑闹在一起。
外面赶车的车夫听到里面两个女孩子笑得咯咯咯的,不由得感叹道:年轻真好呀!
随行的丫鬟想的却是:这才是姑娘家在一起该有的氛围嘛。哪里像那个长宁郡主,成天凶巴巴的,见谁都跟仇人似的,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