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纾说干就干,立马找了之前的渠道去打听南蒲书斋的底细,结果查到南蒲书斋的主人并不是齐南,而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姓萧的男子,而且屋主的亲戚中也没有姓齐的人。
这个结果多少让夏侯纾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齐南并不叫齐南,连名字都是假的
夏侯纾琢磨了许久,还没有确定下一步计划,就到了邺国公太夫人七十大寿。
这一代的邺国公名叫章至信,交际甚广,因而太夫人龙氏的寿宴几乎宴请了京城里所有王公贵族。夏侯潭的继室夫人章氏与邺国公章至信为堂兄妹,因而越国公府与邺国公府也算得上是姻亲,自然也要上门庆贺。
邺国公章氏原是信王一脉,当年信王章怀素与皇室交好,不时送族中女子入宫为妃,并陆续诞下皇嗣。祁成帝时期,宫中叫得上名号的章氏妃嫔随便一数就有七八个,个个知书识礼,才艺精绝。但这些女子得宠后渐渐就膨胀起来,彼此之间开始争风吃醋,甚至伤到了皇嗣。祁成帝大怒,下旨褫夺了章氏族长章怀素的封号,降为邺国公。
章氏一族的女子名声受损,自此之后也失去了入宫为妃的资格。
此后章氏一族谨记教训,更加注重女子的品行和教养。到了祁恒帝时期,章氏一族的女子在京中又开始声名鹊起。那一代的章氏女尚在闺中就已有才名,且几乎都是嫁给了门第不显的人家。到了夫家,她们不仅侍候公婆,团结姑嫂,还能辅佐夫君,教养孩子。在她们的努力下,她们的夫君儿子大多考取了功名,入朝为官,堪称贤妻良母的典范。
一时间,京城里求娶之人趋之若鹜。
当年夏侯潭原配况夫人病故后,只留下幼小的的夏侯绮。钟玉卿见夏侯绮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心生怜悯,便将她抱回屋里养了一阵子。夏侯潭想着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他还年轻,总不至于后半生就孤寡了,又听闻章氏一族的女子素有贤名,娶进门后定然不会苛待亡妻幼女,这才费心费力求的求娶了继室章婉莹。
章婉莹嫁入越国公府后确实也贤德大方,不仅将况夫人所生的夏侯绮视若己出,还先后为夏侯潭生了一儿一女。待嫡子女都大了一些,她又做主为夏侯潭纳了两门妾室,分别又为他生下了两个庶子。因而夏侯氏三房里,二房的子嗣最多,人丁也最兴旺。
章氏一族虽然是夏侯纯的外家,但是夏侯纯对邺国公府的感情并不深,更谈不上亲切。她的原话是:“章氏一族中外嫁女子那么多,一个顶一个的贤惠,我母亲不过与邺国公府同宗同族罢了,还沾不上邺国公的光。邺国公府能高看我外祖父一支,顺带高看我母亲一眼,我们不甚感激,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当宗亲一般走着,哪里敢厚着脸皮主动去攀这门亲况且这些年我父亲一直戍守在锦凤城,与京中联系甚少,此次若不是我回京备嫁,他们哪里想得到我这号人所以,不提也罢。”
夏侯纾不置可否,毕竟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去胡乱攀亲的人。
邺国公身份尊贵,为人向来宽厚,结交甚多,前来祝寿的达官显贵熙熙攘攘,门庭若市。这些人的到来,除了给邺国公太夫人祝寿,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亲眼见识一下章至信的小女儿。
章至信膝下共有六个女儿,五个已经出嫁,如今还剩正妻严氏所生的小女儿,名唤章如云,年方十六岁,正是议亲的年纪。
正所谓一家有女千家求,因而此次前来祝寿的除了各路勋贵的家主及夫人,还有他们家中适婚的男儿郎。而邺国公府的太夫人喜欢热闹,又特别邀请了京城里跟章如云年纪相仿的官家女子,夏侯纾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届时男宾安置在前院,由邺国公章至信及其几个儿子亲自招待;女客则安置在后院,由邺国公夫人严氏和几个儿媳妇出面张罗。大伙儿与邺国公太夫人把酒言欢,嬉笑逗乐,场面一派祥和。
夏侯纾与夏侯纯跟随钟玉卿见过邺国公太夫人后,便在一个丫鬟的带领下先到水廊的亭子里听曲儿。亭子里早已坐了好几个官眷,见了钟玉卿,立马起身寒暄,问起了夏侯翊的婚事来。
这段时间因夏侯翊刚举行冠礼,京中许多人家又开始蠢蠢欲动。这会儿看到了钟玉卿,自然要凑上来推荐自家和亲戚家适龄的女孩子。
钟玉卿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忙推说次子刚弱冠,身无一官半职,前途未明,婚事暂时还未做打算,转身介绍起侄女和女儿来。
夏侯纯与夏侯纾姐妹立马向几个年长些的官眷行礼问好。
听到越国公府的三姑娘也来了,那几个官眷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不由得联想起不久前赵王妃寿宴上发生的事。同样是寿宴,不知道这一回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甚至暗自琢磨着一会儿要看好随行的女眷。
夏侯纾早就猜到此行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倒也看得开,面带微笑的站在那里,不卑不亢。
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言伤人。几位官眷看着夏侯纾的模样和仪态,一个个表现得又惊又喜,纷纷称赞她才貌双全、大方得体,还不忘暗搓搓指责外面那些传言恶意伤人。
夏侯纾原本就对外面那些传言不上心,看到大家嘴上为她鸣不平,也只浅浅一笑,请她们不必介怀。不过她心里清楚,今天之后,京城里那些关于她丑陋粗鄙的谣言也该终止了。
同时,议亲的事也要正式提上日程了。
那几位官眷原本也只是随口谴责几句,并非真心要给夏侯纾讨个公道,听了夏侯纾的话,也就没有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很快她们的注意力便被台上的小曲儿给吸引了过去。
夏侯纾对台上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不感兴趣,但还是装模做样地听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坐在椅子上左顾右盼。周围的人要么在聚精会神的听曲儿,要么在小声交谈,也有个别像她这样年纪却被长辈压着听曲儿的,心不在焉的把玩着身上的配饰。
真无趣啊!夏侯纾心中呐喊,可惜钟玉卿坐在她和夏侯纯的中间,她连想跟夏侯纯说句话都不方便。百无聊奈,她又往亭子外看过去,远远地便看见刚进内院的孙嘉柔,芸枝和桂枝一如既往地紧跟在身侧。
尽管只是遥遥一瞥,夏侯纾也看出孙嘉柔的身形比之前胖了些,人也精神了不少,还添了几分娇媚。想着自己好久没有跟孙嘉柔联系了,夏侯纾便与母亲及堂姐说了一声,带着云溪去跟孙嘉柔打招呼。
孙嘉柔进来碰到了熟人,正跟一个年轻女子在寒暄,夏侯纾走近了才叫了一声“嘉柔妹妹”。
孙嘉柔闻言转过身来,红润的面庞尤带笑意,然而看清夏侯纾后却像是受了惊吓似的,脸色一下子蒙了一层阴云。
她稍缓一会儿,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向夏侯纾欠了欠身,叫了声“夏侯姐姐”,一言一行里皆是陌生与疏离。
夏侯纾光顾着观察孙嘉柔的气色变化,偶然听到这么一声冷冰冰的称呼,也愣了一下。如此冷若冰霜的孙嘉柔,与当日哭得肝肠寸断,来求她帮忙的病态美人简直判若两人。
夏侯纾缓缓回了个礼,错愕之余再也找不到任何话题,只得客套型地问了句“妹妹近来可好”
“多谢夏侯姐姐关心,嘉柔一向安好。”孙嘉柔语气平淡,顿了顿,又说,“姐姐若是没事,嘉柔便先去跟邺国公太夫人请安了。”
夏侯纾不傻,看得出孙嘉柔的刻意疏离。虽然她心里有些不解和难过,但也不打算继续纠缠,只是有些难过。
两人互相欠了欠身,孙嘉柔便与两个婢女往邺国公太夫人住处去了,恰巧遇到了被人群簇拥着的章如云,几人热络地聊了起来。
云溪被孙嘉柔的一系列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不悦道:“这个孙姑娘好生奇怪,先前还眼巴巴来求咱们帮她,与姑娘亲如姐妹,今日竟像是不认识咱们了一样。”
夏侯纾看着孙嘉柔与章如云等人相谈甚欢,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这没什么奇怪的。”夏侯纾轻笑道,“或许对于她来说,看到我就会让她想起自己曾经做过多么愚蠢的事情,轻信过什么样的人。人心易变,我们不是她,自然不清楚她内心的煎熬与折磨,也不必怪她。”
云溪是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夏侯纾往园子的另一边去,正好看到刘氏在与严夫人在寒暄,看上去十分亲近的样子。
据她们所知,不论是孙家,还是刘氏娘家都与章氏一族没有亲戚关系。以往孙励文还在礼部任员外郎的时候,京中勋贵之家的寿宴、花宴、百日宴基本都不会见到他家女眷的身影。而孙励文到宗正寺任职不过大半年,何以与章家走得这么近
夏侯纾便对云溪说:“你待会儿找个机会去打听一下,看看孙家和章家最近都有什么事情发生,刘夫人怎么就跟严夫人走得这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