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正欲看自己走到哪了,便见人来人往的大街,距自己不远处有一个锦衣公子,金冠束发,阳光下流光溢彩贵气逼人端得惹人注目。
纳兰枫烬自然也注意到了,待看清那人,不仅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人不放,那人似也有所察觉,目光穿过人群看了过来。
人来人往的大街,二人的目光相遇,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也无法阻断。
疑惑、凝视、惊喜。锦衣公子终是会心一笑,这一笑如海棠花开,冷冽惊艳,原本冷漠疏离的目光,因看到女子而泛起了阵阵涟漪,有惊喜、有期盼、还有更多说不清的纷杂情绪。
纳兰枫烬喜不自胜,喃喃吐出一字:“泽。”
纳兰枫烬已经如一道光影奔了过去。
背后的纳兰旭颜的目光看着那狂奔而去的身影,多了一份黯然。
阳光明媚,偶有白云,高山流水间伫立着两个少年人。
左侧少年锦衣华服,脊背挺拔,金冠束发,嘴角的刚毅略带几分傲气,但只要目光一遇身边少女,似水柔情瞬间染遍唇角眉梢。
少女云髻飘逸,时而大笑,时而手舞足蹈指着这山这水,笑的时候还喜欢得意洋洋地摇几下头,少年每见她笑一下,眼角眉梢就多弯下几分。
少女讲的忘形时,少年轻轻靠了过去,与其相依而立。
这山,这水,这人,若能隽永,或是永恒。
远处,随杜雨泽同来的数名随从远远跟在后面望着前方二人。
随从的心中虽奇怪这女子是谁,但见公子如此高兴,便也只能将疑问埋在心底,只道此女子想是公子故友,但见背影又觉有几分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公子已许久没这般高兴了,尤其临行前进宫见过皇贵妃之后就更加郁郁不乐,回来酩酊大醉一宿,痛苦挣扎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醒来后,突然说要来临城,他们这才急匆匆的上路。
一路急行,终于赶在临城苏家大公子与锦瑟公主喜事前两日到了这临城,贺礼已在数日前送入苏府,他们今早才进的临城,未料公子却路遇故人。
公子一路郁郁不乐,似有满腹心事,眉都未曾展过,而今这般神情,虽隔的远,但他多年跟在公子身边自有感触,这女子到底是何人?
杜雨泽再与她相逢,心中情溢满胸怀,只想仔细看着她不放过一举一动,只想听她说话说,只要是她怎么都行。
天都城人人都道他公子杜雨泽不近女色,其实他只是不喜与女子来往,总觉得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令他作呕,自以为是的风情卖弄让他嫌恶,笑面如花后那副蛇蝎心肠更令他憎厌,而眼前女子却是例外。
可是她不一样,她没有脂粉香,只有自然香。没有矫揉造作,只有率真直爽。她女扮男装的时候,重情重义。身为女装古灵精怪。身为江湖儿女调皮可爱,身为武林盟主,高雅却不张扬。她动,如水,她静,如神。
他喜欢看着她,无论她干什么,他都喜欢。但这种心思却只能藏在心底,自己的身份注定了身不由己,想到此不禁有些黯然。
自从离开山庄,纳兰枫烬身边总是风波不断,纳兰枫烬生性开朗一直未曾放在心上,而今看到杜雨泽竟不知不觉地勾起了这许多伤心委屈来,想到如今身受重伤更有说不出的苦,又不能恣意透露,望着眼前这一双熟悉、亲切、理解、担忧的双眸,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双眸含泪,声音更噎起来。
见状,杜雨泽已不知如何劝慰,只忙着说了两个字:“别哭。”却未想这句别哭竟让纳兰枫烬大哭起来,杜雨泽一时慌乱无措竟将纳兰枫烬抱在怀里试图安慰。
没想到此举甚为有效,哭声当即被止住了,哭音停止的如此突兀,杜雨泽心中疑惑,不禁低头去看,这一看恰对上一双瞪得极大惊讶无比的双眼,杜雨泽一时尴尬,放开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可转念间却又似想明白了什么,刚想开口说话。
就见此刻怀中女子早已换了副神情,还斜着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正觉奇怪,就听对方带着一抹得意道:“你喜欢我。”
闻言,杜雨泽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放开了纳兰枫烬,有些尴尬地微转过身去看向远方,想到了什么不禁双眉紧蹙,沉吟半响却又似坚定了心思正欲讲明,就在这尴尬到极点的时刻,忽听身边人自顾笑道:“你真可爱。”
杜雨泽。。。。。
纳兰枫烬双手背后踱开了几步,而后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杜雨泽看着纳兰枫烬认真的表情,一时间居然答不上来。
“逗你呢。”纳兰枫烬笑着转身,可是杜雨泽明显的看见在纳兰枫烬转身的瞬间,眼神里有一丝惆怅。
望着纳兰枫烬的背影,杜雨泽完全的云里雾里不在此山中了。连忙追上她。拉住她的手。
与此同时,院外有人大声道:“公子,帝都来信了。”
杜雨泽眉头一蹙,面色冷了几分。他放开纳兰枫烬,低头时,目光恰与她探索的目光相遇,微微一闪,便转身。
杜雨泽接过书信,对侍从道:“吩咐膳房今晚有客,你先下去吧。”
侍从应是。
杜雨泽带着纳兰枫烬回到行辕将院门关上。
他将书信拆开,看了一遍,神色起了丝复杂。双掌一击,信纸立刻变成了碎片散落在地。他大步走回纳兰枫烬身边,柔声道:“时间还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纳兰枫烬正在发呆,突然听到杜雨泽说话似被惊到,一惊一乍的样子颇有些可爱,杜雨泽轻抬嘴角,纳兰枫烬茫然望去,忽觉他望着自己的浅浅笑意令这略瑟的秋风也多了丝暖意,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府门外,仆人牵过两匹马来,纳兰枫烬摸了摸马鬃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杜雨泽道:“我有伤在身,暂时不能骑马。”
“你受伤了?”她的手腕一瞬被杜雨泽抓住,杜雨泽紧张担忧的神色再次令纳兰枫烬动容,忙道:“没有大碍,都快好了。”可不待纳兰枫烬多说,杜雨泽已然不容拒绝地拉着她进了书房并命人叫来府中大夫为她诊治。
那大夫年约五旬,自进屋看见杜雨泽后便十分恭谨小心,他仔细为纳兰枫烬诊脉,随着时间的流失,大夫眉头越蹙越深,对纳兰枫烬的脉搏探了又探,屋内一时寂静,纳兰枫烬望望大夫,又望望一旁脸色慢慢沉下去的杜雨泽。无来由的有点担心老大夫会被打,正觉得自己的想法突兀好笑,便见大夫的手指离开了自己的手腕。
杜雨泽冷声道:“讲。”,似乎早已等得不耐,语气也冷了几分。
那大夫忙站起身来,弓着身子小心答道:“这位姑娘曾受了极重的内伤,乃至五脏六腑均有损伤,而且心脉损伤最重。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捡回一条命已属万幸,而今有这般恢复更属罕见,老夫行医数十载,姑娘这般还是头一次见,姑娘莫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就是遇到了神医妙手有回春之术,否则如今不死也是个废人了。”
那大夫只诊断出纳兰枫烬的内伤,却未能诊断出纳兰枫烬身体内的毒。
纳兰枫烬闻言,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自己的伤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脉自己也清楚。药人能活成她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于是只是对大夫道:“多谢。”
听到最后一句,杜雨泽眸光一紧,冷冽散去,他望向纳兰枫烬,便挥了挥衣袖对老大夫道:“你先下去。”
那大夫提着药箱子快步离开了书房。
大夫走了,书房瞬间静了下来。
杜雨泽却移开了目光。他缓缓走至窗边,向外望去。
纳兰枫烬看着自己的手掌,当初为凌影冽挡了那一掌并未想过自己会有生命危险,而今想起来当真后怕。原来自己曾命悬一线,她犹自发怔,便听杜雨泽道:“是凌影冽救的你?”
纳兰枫烬道:“不是。是我救了他,那天的刺杀是冲着他去的。”
杜雨泽未再言语,独自站在窗口向外望着。风自窗口吹入,扬起了他的发丝,他脊背略僵,隐隐似在压抑着什么。自洛阳初见他起,纳兰枫烬便觉得他很不对劲,此时此刻更是明显。
纳兰枫烬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偏头带着笑意看向他的侧脸,道:“你不是要带我去个地方吗?我现在虽然不能自已骑马,不过可以坐马车,我们还是可以去的。”
闻言,杜雨泽转过脸来,只一瞬,纳兰枫烬注意到了尚未自他眸中褪去的复杂神色,竟是那般挣扎与痛苦,她蓦地心中一悸,抓住他的手臂问道:“泽,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1
杜雨泽闻言一震,神情恍惚了一下,似有那么一瞬话已到了嘴边即将脱口而出,可终究换得嘲讽一笑。他暗了眸光,带着刻意的疏离与淡漠道:“阿烬,今天我还有些事,恐不能留你晚膳了。”
纳兰枫烬一怔,想到了方才那封信,心道他或许有什么事不便与她明言,也不强求,便笑道:“那又何妨,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改日再聚。”
杜雨泽点了点头,便看着她含笑向他道了别,转身而去。
青丝随着她的脚步在身后微扬,似一朵他永远也抓不住的天边浮云。
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院门口,他的目光紧紧追随。
下午回到南江客栈,纳兰枫烬例行给凌影冽解毒。却觉得腹中饥饿,看了看前门,想起了街外的小吃。
就自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