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完全忘记了他们脚下那许多人。
索菲娅最终还是没能说出类似你赶紧离开的话,她了解奥古斯都,便当然也清楚奥古斯都不可理喻的固执,然后等她终于平静,迎着奥古斯都苍白的脸,她犹豫了下还是疑惑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即便楼下客厅里的人没有看到,可紫罗兰的防御不至于如此松懈吧?奥古斯都微笑摇头,莫测高深的指了指索菲娅房间旁边的储藏室,说是从后边顺着青石墙壁爬上来的,索菲娅更困惑了,没有巡逻的守卫?奥古斯都想着在他‘意念干涉’中已经迷失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两名护卫,脸上却是满满的奇怪与惊讶,貌似很费解的道,当然有,可难道阿尔伯特没跟你说过?如今走在真正骑士道路的我绝对称得上实力惊人了,飞檐走壁那是基本功。
索菲娅精致的小脸流露震撼,真的?
奥古斯都理所当然点头,当然假的。
差点做出很不淑女的举动,对比索菲娅人前的漠然孤傲,这时她的神情要是被帝都少爷们看到,怕是会引起一场规模不小的泪奔癫狂画面。
于是连她都没有察觉,藏在她心中的担忧与阴霾不知不觉少了许多。
奥古斯都不再调笑挽着他手臂的少女,眼睛滑过少女脖子上的象牙项链,他一阵惭愧,不知道要是索菲娅知道那串项链不过是给捷琳娜女王买粉色发夹时的赠品,一枚金子都没用,她会不会华丽丽转身,彻底丢掉她的矜持她的优雅她的淑女?
奥古斯都不动声色问道:“对了,你当初在荒原时戴的十字项链呢?”
索菲娅纳闷从口袋中摸出一枚银制十字项链,尽管不知道为何奥古斯都突然提起这个,但她犹豫片刻,依然很快解释道:“这是弥撒订制的项链,还记得诺盾派奇拉修道院吗?从那里走出来步入教廷各大系统的孩子都有,所以尽管不戴,我还是习惯了带在身边,哦对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奥古斯都微笑依旧。
但索菲娅没有注意到,他垂在一旁的手轻轻握紧了几分。
在他口袋里,同样躺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银制十字项链,那是他逃亡时从死死追杀他的女性守夜者弥赛亚脖子上摘下来的,实际上也正是因为那枚项链实在眼熟,他当时便放弃了割断弥赛亚咽喉的最佳时机,否则他怎么可能仁慈到轻易放过一个差点杀死他的人?
“我们下去吧。”
瞧出索菲娅将信将疑,奥古斯都很快转移话题,果然,提起这点,索菲娅再次迟疑担忧,终于还是不死心道:“不去看看伊丽莎白吗?”
奥古斯都看向索菲娅房间,没有正面问答这个问题,微笑道:“作为主人,让客人长时间等待是个很失礼的行为。”
他说完便一手做出很绅士的‘请’的动作。
索菲娅再没有办法拒绝。
他们顺着楼梯走向楼下客厅。
脚步很轻。
然而对于客厅里原本焦点就集中在楼上,集中在君士坦丁公主殿下身上的客人们来说,这点声响足够让他们注意到有人下来了,他们所有人都相当默契的放弃了交谈等待,抬头望向环形楼梯,瞬间,起初还夹杂着说笑声的客厅顿时安静,寂静,甚至清晰能够听到这许多人下意识粗重的呼吸。
惊讶、震撼、仇恨、玩味、嫉妒、期待、幸灾乐祸。
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眼神几乎是他们抬头的同时,便聚集在了君士坦丁公主身旁的年轻男人身上。
没有人能够想到他居然会在这时出现,更没有人能够想到他竟然会从那里出现。
奥古斯都这个卑微罪民也几乎是一下子便取代了身旁真正意义上的主角成为了这整个客厅的焦点。
可奥古斯都却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这种诡异的安静。
他甚至看着挽着他手臂的索菲娅,很荒唐的还想起一句话,忍不住自嘲了起来。
都说一个女人挽着的男人才是她最昂贵的佩饰。
那他这个饰品是不是太廉价太卑微了些?
……
率先做出反应的无疑只能是客厅右边的斯坦福众大人们,在奥古斯都和索菲娅走下楼梯前,克拉克伯爵与卡斯蒂亚伯爵等人正在和佛罗多—君士坦丁轻声交谈,双方彼此都绝口不提几天前君士坦丁重甲骑士团碾压斯坦福的事情,似乎那件事情根本与佛罗多没有半点关系,然后等到奥古斯都走下楼梯,出现在了客厅,克拉克伯爵向身旁的佛罗多说了句失陪,没理会佛罗多望向他小公主的意味深长,他与卡斯蒂亚等人便径自走向奥古斯都。
彪悍的身躯,冷厉的神情,轻易便带来一阵浓郁的压迫感。
奥古斯都甚至没机会看清这客厅里都有谁,也没机会去打量佛罗多,克拉克等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身高的确悬殊,克拉克俯视这个造成他一个继承人变成白痴,另一个继承人尊严被当众践踏,以至于如今连府邸都轻易不出的卑微罪民,他漠然指向他插在客厅门口的硕大巨剑,咬牙道:“给你一个机会,割下你的头颅让我带走,我便不会让你的阿尔弗雷德成为一个可怜的笑话。”
奥古斯都笑了笑。
不留痕迹抽出索菲娅挽着的手臂,他仰头看了眼相貌粗犷的中年男人,视线滑过他胸口的蛇身龙首图案徽章,知道了后者身份,他便假装又左顾右看似乎是在寻找某人,接着,摆明了是揭伤疤,他笑道:“怎么没有看到乔治—克拉克少爷,是因为脸上的伤疤没脸见人?不至于吧,又不是小白脸,也不走靠脸吃饭路线,有什么好顾忌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伯爵大人?”
克拉克不为所动,再冲动再没城府,以他的身份,要是被这个卑微罪民轻易激怒,那才可笑。
他漠然又道:“不要试图考验我的耐心。”
奥古斯都收敛微笑,安静环境中,他面无表情道:“看得出来,您确实没什么耐心,只是伯爵,您确定您不再等等吗,可能您还不是太清楚,想要我这颗头颅的可不止您一个,多等一会儿,多些朋友不是更有把握吗?”顿了顿,察觉到有道细微却稳定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走到他的身后左侧停了下来,他平静道:“再说,您确定这个时候您有绝对把握割下我的头颅吗?”
他身后,当然只能是他的老管家,老弗农。
事实上在老弗农悄然出现在这客厅的瞬间,几乎八成以上的贵族大人们都将视线放在了这个最近时期存在感爆棚的老人身上,都知道斯坦福那一天的鲜血惨案,便也都知道了来自荒原的这个老人是何等强大,何等可怕,所以尽管老弗农脚步很轻,可在他缓缓走来的过程中,确实没有谁能够完全平静,尤其是奥古斯都对面深切经历了那一天的斯坦福惨案这些人,克拉克伯爵与卡斯蒂亚等人更是很难移开他们的视线。
可既然知道这个老人肯定在,没点准备他们怎么会来?
克拉克冷笑。
还没说话,奥古斯都身旁一直安静的索菲娅突然开口,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清冷面具的她皱眉道:“伯爵,你确定要在我的成人礼上解决你的个人事情?我有必要提醒你,这是我的庄园,这是我的成人礼,任何我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我都会理解那是向君士坦丁的宣战。”
宣战。
客厅哗然。
尽管大半个帝都都知道君士坦丁公主殿下喜欢这个卑微罪民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但拉上整个君士坦丁站在这个卑微罪民的身后依然让所有人震撼。
但问题是,哪怕她是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她凭什么?
要知道,这客厅里还坐着君士坦丁真正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同时也是她的父亲。
奥古斯都察觉到克拉克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向了他走来的位置,然后,从那里很快便有一道醇厚的中年男人嗓音传来,声音很有雌性,温和但不容拒绝,他说道:“索菲娅,不要插手克拉克伯爵的私人事情,相信伯爵也不会影响到你的成人礼。”
索菲娅顿时面色阴沉,但她根本不去理会。
“看来在他们下来前,斯坦福这几位大人已经是跟佛罗多达成了某种隐晦协议。”
想到这点,奥古斯都看向坐在那里的君士坦丁第一顺位继承人。
第一感觉,从表面看,儒雅满是书卷气的中年男人确实让人很难产生恶感,要不是奥古斯都知道君士坦丁家族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的确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男人居然有着一颗肮脏的心,他看着他,他同样也在微笑看着他,但尽管佛罗多的视线是在奥古斯都身上,奥古斯都却依旧清晰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他根本看不到他,或者说,他看到了他,也无视了他。
这便是距离。
……
克拉克伯爵没再说话。
但并不是所谓的忌惮,而是因为在这种刚开始便对峙的局面下,又有一阵脚步声从庄园外的清晰传来,伴随脚步,一位穿着暗红绣金外袍的年轻男人走来客厅,他的步伐不大,但每一次抬脚,他脚下的步伐总能跟他腰间长剑的晃动,束在脑后的金发构成一种奇妙的节奏感,似乎他天然便有一种凝聚力,吸引力,他走在哪里,哪里便只有他。
这当然不仅仅因为他的姓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