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如墨。
大雨瓢盆。
“姬首辅,你亲缘淡薄,母早亡,又弄死了自己的生父,无妻无子,我本来以为你没有软肋,却没想到你居然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你的儿子,现在已经做了东厂的督主,奉命调查你谋反之事呢。”
“父子相残,究竟是子杀父,还是父杀子呢有意思,有意思。”
一张看不清的脸,声音却格外刺耳阴沉。
画面一转。
冰冷的东厂诏狱。
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
“东厂督主岷玉,恭送姬大人上路。”
那声音很年轻,却冷入骨髓。
一柄长剑直接没入心脏。
他最后所见,便是青年冷漠的眼睛。
姬淮野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额发,沿着棱角分明的脸滑落下来。
他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胸口,并无伤口。
但是刚刚那一幕太真实。
姬淮野觉得那不只是一个梦。
实际上,有个猜想在他心中成形。
这些年,他时常会做一些梦。
梦到剿匪、梦到跌落山崖、梦到跟着一个老师父学识毒……
梦到剿匪的时候,也出现一抹红色身影,梦中出现的女子,和赵青青的长相一模一样。
只是在梦里,是赵青青找自己单挑,他赢了,从那以后,赵青青就缠着他……
看似完全不一样的发展。
但是,实际上唯一的变数就是瑶瑶。
如果只是做梦,怎么可能提前预知赵青青的长相呢
如果只是做梦,怎么可能真的会识毒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事是姬淮野实际经历过的。
而刚刚那个梦,姬淮野完全肯定了。
他死过。
现在是重活一次。
只是,记忆不全,断断续续的。
梦里那双冷漠的眼睛,是他的儿子
记忆模糊,他记得他调查过那个孩子,按时间推算,那孩子现在大概四五岁。
他竟有个四五岁的儿子。
他的儿子,竟被那些人锻造成杀器,用来杀自己。
母亲自尽于前,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又被自己的儿子杀死……
他本来想着,解决了山匪的事,就和瑶瑶好好谈谈,说明自己的心意。
但是这样肮脏卑劣的他,又如何配得上她
瑶瑶……
姬淮野悄声起来,无声无息地进入隔壁的房间。
她睡得很深,月光照在她脸上,照出安静漂亮的小脸。
姬淮野痴痴地看着她。
伸出手,想要触碰,最终停顿在半空。
他的眼中闪过痛苦和挣扎。
他从未这么想要过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想不管不顾的,将她拉入自己的漩涡中。
让她陪着自己,在这泥泞的人世间,挣扎起伏。
许久,才收回了手。
她像一朵迎风绽放的花,就该生活在阳光下,而不该被自己拖入泥泞中。
她该自由自在的,开心快乐的。
更何况,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姬淮野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眼中的光亮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荒芜与孤寂。
他悄声消失于房间里,仿佛从未来过。
翌日。
姜瑶听说姬淮野醒来后,就跑去了姬淮野的房间。
一推开门,便见姬淮野正在换衣服。
白色的里衣松而薄,隐约能看见垒块分明腹肌。
姜瑶秉承着‘不看白不看’的想法,直勾勾地看着他换衣。
“阿野,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没有。”
“你怎么突然晕倒啦”
“不知。”
“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拿吃的。”
姜瑶跑去拿了粥和馒头,给他送来。
姬淮野吃东西的时候,姜瑶也撑着下巴看他。
姬淮野低垂着眼睛,吃东西吃得慢条斯理,透着矜贵的气质。
看他吃东西,都是一种享受。
等姬淮野吃完饭,姜瑶忍不住问道:“阿野,你之前说有话跟我说,要说什么啊”
姜瑶被姬淮野吊起胃口,都快好奇死了。
姬淮野用手帕擦嘴的动作顿了一下,继续擦着,擦完后,才开口:
“没什么。”
姜瑶的眼睛一下瞪圆了:“你逗我”
“嗯。”
姜瑶说什么,姬淮野都是冷淡的几个字回应。
姜瑶很快发现,姬淮野对她的态度冷淡很多。
好似变成了他们刚刚见面时候的状态。
姜瑶百思不得其解。
这反派,就是喜怒无常啊,心思猜不透。
当日,姬淮野就要下山。
白虎寨的山贼需要审理,青龙寨的山寨需要安置,还有那一众可怜的姑娘需要安排,这些都要姬淮野去处理。
李大爷则继续留在山上和赵飞刀再好好叙叙旧。
所以下山的便只有姬淮野、姜瑶、莫回三人。
三人下了山。
经过姜家的时候,莫回去取马。
姜瑶一双美目盯着姬淮野。
“阿野,要不要歇歇,吃个午饭”
姬淮野冷淡地摇头:“不必,我要赶回县衙。”
姜瑶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这是人参,大补品,姜瑶从盲盒里开出来的。
姜瑶把自己盲盒开出来的东西进行归类,这人参便属上上品。
“阿野,你身子虚,这是人参,你拿回去补补。”
姜瑶将人参递给姬淮野。
姬淮野垂眸看着那盒子,眼眸中的思绪涌动,喉结不自觉动了动。
片刻后,还是将万般思绪压了下去。
“不必。”
他甚至没有看姜瑶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莫回看了姜瑶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出了村,就骑上了马。
莫回和姬淮野并肩前行着。
莫回觉得自家大人不对劲。
大人那么在意姜姑娘,为何对姜姑娘那般冷淡呢
明明对姜姑娘冷淡了,大人也不开心啊。
“大人,姜姑娘也是一片心意,您为何不收我看姜姑娘挺失落的……”莫回忍不住道。
姬淮野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在绿水县一带找一个叫‘岷玉’的孩子,四五岁的年纪……”
那孩子四五岁的年纪,等于五六年前有的。
彼时,姬淮野还未去科考,还在绿水县。
他记得有一次他出门,发了一场高烧,失去了一段记忆。
他觉得,那孩子极有可能是那时候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