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离开后,安娜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
她第n次觉得,自己体内确确实实流着黑色的血,否则又如何会无师自通这些呢?
一切如她所料,苏珊作为她的贴身女仆,在各个贵族眼里也能代表她一二。
而父亲知道苏珊对她的忠诚,自然不会产生怀疑。
所以苏珊成功见到了不少与布莱克家族交好的贵族们,以慈善的名义。
安娜小姐的善名太响亮了,没人怀疑在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还在做慈善。
她却觉得煎熬,因为为了达成目的,她连自己最热爱的东西也利用了。
可她不能表现出分毫,只能硬生生挺着。
终于时机到了,突刺小队为了争取到了两个小时的星网直播时间。
虽然知道她计划的人,都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但……谁也不知道,她竟然终于感到了解脱。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人能想到,娇嫩的联盟玫瑰,布莱克家的小公主,那个心里眼里都只有善意的姑娘,已经成为了一朵淬毒的花。
她一字一句揭露亲人的阴谋,将语言化作尖刀刺向他们。
千针终于用在了正确的地方,她利用了那些人对自己的信任,刺杀了他们。
叔叔赶来了,但她早已有所准备。
凤毫晶熊熊燃烧,听着叔叔悲愤欲绝的吼声,她觉得终于可以结束了。
她的一生始终生活在谎言中。
十岁之前,父亲和叔叔不许任何人告诉她身体状况,十岁之后,又封口了所有知道真相的人。
他们为她营造了一个纯白的世界,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滋滋喷洒着毒液。
试图在她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将她带到尸骨累累的王座上,用万道霞光掩饰下方的血腥和残忍。
然而他们却不会知道,在真相才露出一丝端倪之时,她的世界就崩塌了。
漂浮在没有光、没有希望的黑暗里,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布莱克家族的无数罪恶,真的能掩盖吗?
或许从第一个谎言诞生开始,她就注定了崩溃的这一天。
隔着火焰,她看到苏珊撞柱而亡,却没有感到悲伤,反而扯出了一抹笑容。
也好,你在“为我好”的前提下,也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与我一同去地狱赎罪吧。
在火焰中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安娜始终是笑着的。
只是这份解脱的笑容,却无人能看到了。
……
感觉好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黑暗,她再次生出意识睁开眼睛的时候,安娜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摇篮里。
花了一天时间,她终于弄清了自己的状况。
似乎传说中的转世重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现在的全名叫做陈安娜,是陈家的老来女。
她的新家不是什么贵族,哦,对了,应该是说现在联盟没有什么贵族了,那场战争以布莱克联盟全面败退为结果,整个联盟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稍微有一点积蓄,却并不能支撑太过奢华的生活。
但她的爸爸妈妈却愿意将最好的一切捧到女儿面前。
可又与布莱克家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他们也会细细跟她讲道理、说规矩,并不是一味溺爱着她。
日子平静又简单,一转眼她就到了入学的年纪。
桃源的学堂,上辈子她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机会去感受一下,而现在,她却成为了桃源学堂的一员。
学生生活忙碌又充实,她早已适应了这样的生活,逐渐将“上辈子”的事情抛在脑后。
她喜欢这样的人生。
只是偶尔,她会看着星网上关于“陆女士”的消息发呆。
但万万没想到,她这一生还有与陆锦骨直接接触的时候。
那是她考入了桃源一大医学系的时候,突然得知陆女士要来校园演讲,各个系要挑选一批优秀学生做代表,而她入选了。
安娜整个人都是懵的,第一反应是想拒绝。
然而回过神来,她已经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最后任务分配下来,她抱着一束鲜花等在台下,呆呆看着上方演讲的人。
对方两鬓已经有了白发,精神却依旧矍铄,眉眼间尽是温和,与她记忆中的样子好似从来未变,又好似截然不同了。
等对方的演讲结束,老师轻轻催促她:“安娜,该去献花了。”
她觉得自己在梦游,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
但此时她才发现,原以为已经彻底遗忘的上辈子,其实还在影响着她。
身体仿佛有自我意识,在神思不属的情况下,依旧能拿出完美的姿态,走到了陆锦骨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她看到对方微微怔了怔。
安娜听到自己说:“陆女士,桃源一大欢迎您。”
然后将那束花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她的任务完成了。
不知为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安娜扭头就准备离开。
然而耳边响起对方轻轻的声音:“这位同学叫什么?”
她顿住,好一会才记起来回答:“我叫陈安娜。”
“很好的名字。”
她惊疑不定地看过去,有些怀疑这是嘲讽。
但只看到了依旧温和的笑容。
她逃也似的下了台。
然后两人又相遇了,是在学校的图书馆。
“陈同学,愿意陪我逛逛学校吗?”
她又一次恍惚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与陆锦骨并肩走在校园里。
这位执掌着桃源集团的女性,尽管为人十分温和,气质中并不柔软,因此周围不少人认出了她,却无人敢上来打扰。
这也让她们得以有个安静的谈话环境。
她听到对方道:“很抱歉,由于我的精神力敏锐度很高,刚刚在礼堂里你的力量波动稍微激烈了一点,我不小心捕捉到了你的精神力。”
抿了抿嘴唇,她有种“不会吧”的感觉。
“你的力量波动,很像一个人。”
“……是谁?”
“你的中学课本里应该有她的名字,”对方扭头轻轻一笑,“安娜·布莱克,说起来,还是与你同名呢。”
她的嗓音有些酸涩,好一会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