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得到命令后提起桃木剑,剑尖往桌上的瓷碟子里蘸了把黏糊的黑狗血,再反手用黑狗血去粘牌位前那张四十厘米长黄符,提剑闭上眼睛施诀念念有词:
“天圆地方,三清浩浩,凡识鬼怪,灭其魂根,急急如律令,去!”
黏在剑尖上的黄符瞬间金光乍现,往女人的头顶飘了去,仅一晃眼的功夫,一张黄符就复制成了几十张,绕着女人的四面八方不停盘旋。
道士猛地再出桃木剑,几十道耀目的金光合为一体,迸发出了一股强烈刺目的金色光柱。
而女人就被囚在光柱中,想要站起来,却一次次地乏力瘫倒下。
押着女人的两个男人看准时机撤出了光柱内部,女人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站起来,抬脚上前一步,却被光柱的边缘给一道金光挡了回去。
“诛邪阵?”女人虚弱地站在金光内部不屑讥笑,“拿这种捉妖的阵法来对付我?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我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都伤不了我,因为我,根本不是妖!”
道士提着桃木剑胸有成竹地摇头晃脑:“哼哼,本道当然知道用这种方式对付不了你。本道另有妙法,不知这个,你可是害怕?”
道士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小瓷瓶,打开瓶盖,眉飞色舞地威胁女人:“薛少夫人,这里可装着一百只妖魔的血,沾染了魔血,我看你还怎么保得住你这一身纯洁无瑕的玉骨!”
女人陡然怔住,嘴畔的讥笑一僵,不可思议地盯着道士,阴沉质问:“你怎么知道……”
道士阴笑:“这可就要问你家老太太了!要不是她老人家提前通知我准备这个,我今天倒当真拿你没办法了!”
女人慌了神,木讷地扭头问房门口的老太太:“是谁告诉你的,是谁?!”
老太太拄着拐杖一脸凶相:“你果然不是妖怪,原本我还以为,是沐阳在骗我这个老太太,没想到,他说的都是实话。
只可惜啊,赵云希,你已经不能回到从前了,你现在就是个废物!连我们普通人类都不如,没有了法术,你就什么都不算了!
赵云希,我再问你一遍,你承不承认兰兰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害死的?!离婚协议,你签不签!”
女人有骨气地咬牙冲老太太面目扭曲地笑:“我没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把黑锅甩我头上!秦兰兰,你这么做,良心真的能安吗?你没有怀孕,你就是怕我把你没怀孕的事情抖出去了,所以你才着急流产陷害我。
秦兰兰,你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会遭报应的,你会不得好死!”
骂完老太太身边的娃娃脸女生,女人又将目光落回老太太身上:“亏你活了大半辈子,头都快入土了,竟然还使这么肮脏的手段!你这么着急逼我净身出户,不就是想要你儿子送给我的那一半家产么!
你儿子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为了钱会这么做,他定会死不瞑目!我劝你,你没多少年可以活了,还是安安稳稳点好,不然下了地狱,可是要拔舌头抽舌根的!”
“你、你这个毒妇!”老太太登时被气得脸发青,两眼往上翻。
女人虚弱的强撑着身体继续说道:“你孙子的命,是我救的!没有我,你孙子早就死山沟沟里了!现在你要我和你孙子离婚?好,除非你让他把命还我,我与他两清,自此再不踏进你薛家半步!”
老太太抖着手,指着她:“你休想,你这个贱人,休想!”
话音落,一个男人从奢华的私宅里快步走了出来,搀扶住老太太,拧眉纠结地和女人说:“云希……你就承认吧!别再惹奶奶生气了,奶奶心脏不好,你就不能顺着她吗,我求求你了!”
“沐阳……”女人盯着跑出来的男人,突然凄苦地笑出了声:“哈?顺着她?承认?薛沐阳,你也认为,是我害死了你的孩子,对吗?”
“我、”男人噎住,低着头犹犹豫豫,半晌,才说:“云希,不是我不信任你,是事实摆在眼前,奶奶都看见了,你狡辩……也没用。”
“狡辩?”女人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哭了出来:“原来连你也不信我!”
“废话少说!”老太太青着脸狠狠下令:“清空道长,灭了她,灭了她!”
“奶奶……”男人还想替女人求情,却被老太太陡然呵斥住:“住口!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奶奶,就不许管这件事,冤有头债有主,我管她是人是鬼,做错了事就应该受惩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该诛!”
“奶奶,你放过云希姐姐吧,奶奶,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插足沐阳和姐姐的感情,我不该一时糊涂就和沐阳……”
那个叫兰兰的女生也抱着老太太的腿跪了下来,泪眼盈盈地可怜求着老太太。
老太太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柔下声:“乖,奶奶知道你心眼好,奶奶给你做主!”
说罢,厉声提醒道士:“道长怎么还不动手!”
早就蠢蠢欲动的道士听见这话,立马扬出瓶子里乌紫色的液体,液体破开金色光墙,洒到了女人的身上。
女人顿时被烫得全身冒烟,衣服上被烙出了好几个黑洞,妖魔的血一点点腐蚀女人的皮肉,女人的脖子上,脸上,皆是被烫出了难看的伤疤。且那伤势还在不断扩大,没几秒钟就烫毁了女人的脸。
女人一个失重跌倒在地,捂着脸与脖子痛苦地大叫出声。
“啊——疼,沐阳,沐阳,你好狠的心,我恨你,恨死你了……”
见女人疼得在地上打滚,男人第一时间奔向了女人。
“云希!”
“沐阳!你不许过去!”老太太怒喝。
男人顿了一下,没理会她,继续往前跑。
“沐阳,我肚子疼,肚子疼……”搂着老太太腿的旗袍女人也突然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男人听见她的呻吟,扭头望去,看见她痛苦捂着肚子,身下还有血,想也没想地就折返了回去。
“兰兰,兰兰!”男人把穿旗袍的女生抱起来,一脸焦急。
老太太趁机赶紧道:“又见血了,还不快送她去医院!”
男人反应迟钝地应了声,打横抱着女生就往大门口跑:“来人啊,准备车,快准备车!”
被困在金色光柱中的女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心痛至极地闭上眼睛,没了生存下去的支柱,倒地昏了过去。
道士再施法,将一枚血红色的珠子从女人身体中取出来:“这就是神仙的内丹了,好,好得很!”
正要把红珠子占为己有时,玄晔倏然一挥广袖,晴空顿时雷霆大作,一道响雷直劈道士的天灵盖。
闪电落下,瞬间将道士劈回了原形……
竟然是只狼妖。
土狼瘸着腿踉踉跄跄地跑出了薛家的豪宅。
一名贵妇从屋里跑出来,昂头看天,红着眼眶责备老太太:“妈,咱们这是在造孽啊!老天爷发怒了,咱们薛家要完了!”
老太太不甘心地狠狠瞪着天空,转身扬起巴掌就往贵妇脸上扇了去:“胡说什么!沐阳都是你惯的!别以为你是薛家的当家夫人我就不敢收拾你,我还没死呢!”
玄晔嫌弃地瞥了眼下面的两个人,一拂袖,被困在金光中的女人就消失了踪迹。
转身又带我消失在了高高的云头上。
临水的大庙内。
我捧着半荷叶的清水,小心翼翼地喂给倚在墙上浑浑噩噩的女人喝。
玄晔负袖从我们身边走过,拿着一根蜡烛,去点燃庙内剩下的两排供神红烛。
烛光渐渐明亮起来了,我才发现,这原来是座龙王庙……
原来,玄晔在江城也有庙宇。
半荷叶的水都被她吞干净了,她这才疲惫地睁开眼,有气无力的轻轻喘息了两口。
歪头看见玄晔,她眼底浮上一层惊恐,缓了缓,才怯怯启唇说话:“陛下,是你……”
玄晔专心致志地点蜡烛,淡淡嗯了声,回应道:“还能认出本君,在人间生活了这么久,脑子还没坏。”
她靠在墙上实在无力爬起来,闻言,苦笑笑:“三年前,小仙拉着那个人,在陛下面前信誓旦旦地发下大愿,扬言要长相厮守一辈子,现在再回想起来,只觉得可笑。
陛下一定觉得,小仙很蠢吧,轻易信了人心,却没料到,人心这个东西,最善变。”
“你本是天仙,偏要信那人间的花言巧语,这一劫,是你命中合该有的。”玄晔点完蜡烛,逆光而立,双手背后,沉声凝问:“知错了么?”
女人满眼泪水地点头:“嗯,知错了。”
“时辰还早,同我们讲一讲,你的故事吧。”
女人吸吸鼻子,牵强地抿唇一笑,点头。
随后抬手温柔地施法,片片桃花从她指尖的光芒中飘了出来——
“那是四年前,我奉上仙之令,下凡给山神大人送一篮子蟠桃……”
眼前的光景瞬间化成了四年前的人间,那时,山很高,天很蓝,阳光明媚,漫山花旖旎。
薛沐阳的车不小心撞下了山里公路的护栏,发生了车祸。
她从起火的车子内将薛沐阳扒出来后,就带薛沐阳在附近山村的破旧茅草屋住下了。
悉心照顾了三天三夜,薛沐阳才清醒过来。
男人悠悠醒转那一刻,看见守在床边捧脸期待的白衣女子,顿时惊住。
“你是……谁?”
女子欣喜的扑上去,趴在他的床头,与他距离很近的轻吐兰息说话:
“我是簪星仙使,云希仙子。凡人,你终于醒了呀!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但是我又没看见黑白无常来勾你的魂……还好还好,你这口气又上来了!”
男人拧了拧眉头,看着女子身上不同常人的古装打扮,揉了揉太阳穴,不屑道:“你是哪里来的小演员,拍戏吗?你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是什么居心!”
仙子听出男人话中的疏离排斥,不明白的问:“什么拍戏,什么是什么居心?你这个凡人怎么不讲理呢,我救了你,你为何不感激我,还如此嫌弃我?凡人,都是这么没有礼貌的吗?”
男人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默默念了句:“不会是个傻子吧。”随后又问:“这里是你家?”
仙子摇头:“不是,暂借之地。”
“那你又是从哪来的?”
“我从天上来!”
“放屁!”
“尔怎可如此粗俗?”
“你从天上来,你是仙子,那你能让白天变成黑夜么?”
仙子傻兮兮的噘嘴:“不能。”
“那你能摘下星星月亮吗?”
“也不能。”
男人握拳砸了砸天灵盖:“就这?你还敢说自己是神仙?”
仙子站起来,不开心的掐腰赌气:“我真是神仙!只是我的法力太低,不能颠倒阴阳,况,颠倒阴阳之事是违反天规的,我即便有那能力,也不能私自作法!
摘下星星月亮,你这更是为难我啊,星星都生活在星河里,乱动星石,会导致星阵大乱,人间祸患连连,月亮就更不可以了,我可不敢把整个月宫都给搬下来,那样我会死的很难看的!”
“所以,你会什么?”
仙子开心活泼的坐回去:“我会腾云驾雾,我会变花,我会的很多很多。你看!”
仙子一个响指,手里就多出了一枝桃花,再一个响指,是梨花。
再一个是玫瑰花,再一个是牡丹花,然后是鸢尾花……
男人看的瞠目结舌,“你这、是魔术吧!”
仙子摇头,一本正经说道:“仙术,是仙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