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晔,你要好好活着……”
“玄晔,我也挺舍不得你的……”
不知不觉就昏睡了过去……
只是不知这一睡,究竟还能不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
“染染……”
神志不清地睁开眼,我朦胧看见,一头银发的山神大人在抱着我伤感流泪。
冰凉的手指轻柔地抚摸我脸廓。
月光如银,冷冷洒在他的肩背上,他红着眼眶哽咽哭诉:“变成这样了,你还怎么回来啊……这么多年了,你总是满心装得都是他……
怎么可能不嫉妒,我也是你亲手带大的白榆啊,明明我更有能力保护你,你什么时候,愿意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我。
因为你,我把他当亲弟弟抚养,因为你,我忍下了想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你回来了,我以为我盼了这么多年,要等回你了,可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他,灭了自己仅存的一缕神性,你让我,还怎么唤醒你……
我可以把白青染让给玄晔,可是,师父,你回来好不好,你可怜可怜我,回来好不好!”
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好像听见,他在喊我的名字……
“山君你都法力全无了,怎么还能感应到龙王爷和大妹子有危险?你好准哦!”
“废话!本山君可是天帝门下徒孙,法力高深莫测!”
“姐姐身上好多血,小风好害怕。”
“赶紧,把小玄子打包扛走!”
“为什么染染妹子用抱的,龙王爷要用扛的?你重女轻男!”
“你要是不介意用抱的,我无所谓。”
“……那还是扛吧!”
漫长的一觉睡醒——
迷迷糊糊地再清醒过来时,我扭头,却见到白榆正坐在我床前,端着一碗乌黑汤药,伸手把一片片银色花瓣丢进药碗里,像极了在做黑暗料理……
“山神大人……”我嗓门干哑地叫了他一声。
他怔了下,回过头,眼里涌上了一瞬惊喜,“醒了!”
但不知什么缘故,转瞬又把眼底的情绪强压了下去,陡然变脸,收住唇角的笑意。
假装很嫌弃地一手端汤药,一手挽住我的胳膊,将我从床上扶坐起来,目光躲闪着责备道:“逞能!看你以后还逞能吗!
天降雷霆,血雷为地狱红莲火雷,勿说是凡人了,就是神仙挨了这个雷,修为道行浅的,也会即刻烟消云散!要不是那家伙命大,没有龙珠在体内,就凭他那半身的修为灵力,不死也得废!
哦不,不能说他命大,应该说他运气好,遇见你这么一个傻媳妇!后劲都被你给受了,他才侥幸留得一条小命。
哎,本王早就劝过他,都沦落到这个份上了,切不可再像从前一样恣意妄为,可他就是不听!这下可好,劈死他活该!
小王八蛋,也不想想他以前为非作歹为什么没人敢找他算账,还不是因为靠山没倒,那个人拼了命的挡在他身前护着他。
而现在呢?现在他是什么身份?天庭要犯!身上本就背着罪孽,现在又犯了杀戒,好得很好得很,不亏别人犯杀戒用的是三境天雷,他犯杀戒被老天爷追着用八境地狱红莲火天雷劈!”
“山神你别骂了。”我捂住脑袋,头疼欲裂:“他不是故意要杀人的,他只是被我刺激到了,他是看见谢嘉楠要用菜刀砍我,看见我身上全是血窟窿,才忍不住地发了好大的火……”
我崩溃地哭了出声,难受道:“我阻止他了,我求他别杀人……他也犹豫过,可他又说,我只有他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我身边只有他能为我做主了,他看不得我受委屈,更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一分一毫,之前你扎了我一刀,他都差点打死你,这次他亲眼看见我被人捅了几十刀,他控制不住的……
他是为了给我出气,为了给我报仇,才执意要帮我杀了谢嘉楠,他不是为非作恶,他都是为了我……他杀人,我就是那个帮凶!”
“染染……”他怔怔地瞧着我,心软了,伸手帮我擦擦眼泪,认怂安慰:“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染染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犯心绞疼!你身上的伤……好,杀得好!”
他放下汤药,拿过纸巾给我擦眼泪:“我刚刚也只是心疼小玄子,但,一码归一码,人,小玄子杀得好!把你捅成这样,就是本王看见了,也恨不能一口吞了他!
只是小玄子应该提早和我们打声招呼商量一下的,杀人,不一定非要自己动手。他这回好了,自己是一时爽快了,可现在……都被劈成什么样了,你们两个,真是一双傻鸳鸯。
小玄子以前在上头的时候,不是精得很吗,怎么一到下面,就变笨了。”
他说起玄晔……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玄晔呢,他怎么样了,他醒了吗?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一着急,眼泪流得更欢畅了。
山神无奈地边给我擦眼泪,边说:“醒了的话,现在坐在这里照顾你的,就不是我喽。
染染,我们对于你们的这个世界,就是个不合理的存在。
我们虽然比你们人类神通广大,本事多,但这不代表,我们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物限制。
我们做错事,也是要接受惩罚的。
只不过,你们人类做错事,要接受法律制裁,我们神妖类做错事,得接受天道惩治。天道,可比你们的人道无情多了。
他这次虽然死里逃生了,可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他自己的毅力……”
我一听,眼眶酸得睁不开:“你是不是想说,他变成植物人、不是,植物龙了对吗!”
银发山神纠正:“用我们的话说,是沉睡。”
“可能会千年万年的那种?!”
我在神话故事里看过!
山神面色凝重地点头:“嗯。”
我顿时就止不住哭声了,猛地放声哭嚎出来,“那么多年,我怎么等他啊!我要去找他,我要陪着他!”
山神一把摁住我掀被子的那只手,面不改色,神情淡淡地说:“行,先喝了这碗药,不然我怕你在他床前没力气哭起来。”
“……你怎么跟个变态似的!”
我都哭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情拿我寻乐子!
“变态就变态吧,我变态,我开心!”他没良心地把药放进我手里,冷着脸命令:“喝完!一口都不许剩!”
“这上面是什么花瓣啊……”
“你别管,喝就对了!”
“有细菌吧……”
“白青染,你别惹我现在去揍狗玄晔!”
“我喝我喝!”我哭哭唧唧,委委屈屈地把一碗药汤几大口猛灌进肚子里了。
喝完,我抹了把鼻涕,拖着哭腔说:“中药竟然不苦……”
银发山神叹口气,接掉我手里的碗:“知道你每次喝药都闹脾气,提前给你加了蜂蜜,纯天然的山蜂蜜,刚让小风去崖底蜂窝掏的。”
“哦……”
其实他表面看着没良心……实际上,人挺好的……
喝完药,我擦擦嘴就跳下床直奔隔壁玄晔房间去了。
迈出门,屋内人长长叹了口气。
“当年我受重伤差些陷入沉睡的时候,也没见你跑得这么快……偏心,是家族遗传吧!”
——
下午,我爸妈得到我醒过来了的消息后,就赶紧结束了白家的发布会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了来。
我抓着玄晔的手,趴在他身上哭累了,就闭上双眼枕着他的胸口,提心吊胆地眯了会儿……
宋睦州过来时动静有点大,把我从浅觉中吵醒了。
可我现在谁也不想见,继续假装睡着,任由他们在房门口嘀嘀咕咕——
“白伯父,白伯母,青染昏迷了三天还能醒过来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伯父伯母别太担心。”
我妈哭着凝噎道:“怎么可能不担心,这还有一个没醒过来呢,万一……我家染儿还怎么活呢!”
宋睦州长叹了口气:“谁都没预料到,那个混蛋谢嘉楠竟然胆子这么大,要不是有龙王爷保佑,青染被捅了这么多刀,怕是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宋姗姗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们都不知道,大黑带我们找到染染的时候,场面有多吓人。染染和那条龙,就那样双双倒在血泊中,染染满身都是血,都快臭了,呜……”
“姗姗。”宋睦州尴尬低声教育她:“别胡说……伯父伯母现在正难受着呢。”
宋姗姗吸了吸鼻子,憋住哭声。
宋睦州接着说道:“还好警方最后是以谢嘉楠有精神疾病,自虐而死结的案,要不然,估计有的麻烦。也幸亏龙王爷把青染从恶魔的手底下救出来了,只可惜,老天不长眼,他杀的明明就是该死的人!”
“对啊!”大黑凑上去,极力赞同道:“那个姓谢的鳖孙竟然把大妹子浑身上下捅的全是血窟窿!姗姗去给大妹子清洗伤口的时候,都吓哭了。
连蛇姬那么见多识广的女妖,给大妹子换完衣服后,一出来都眼眶红红的。这种人渣败类,死不足惜!”
“都怪我,没有早点派人来保护小染。”我爸自责心痛道:“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这或许,也是他们两个的一场劫吧。万一……真醒不过来了,青染的未来,该怎么熬下去。”
山神突然打断宋睦州的话:“醒不过来,就醒不过来呗。触犯天条,留他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他现在可虚弱的很,变成植物龙反而算是好结果了,怕就怕,他突然咽气……”
“山神哥哥你讨厌死了,不许你这么说龙王哥哥,你走,你走!”小风疯狂的往山神身上捶打。
山神被撵了出去,站在远远的地方冲他们喊:“走吧,别围在他们门口聊天了!与其现在白担心,不如去研究一下晚饭吃什么!”
“……以前怎么没发现白榆这么讨厌呢!”姗姗气得跺脚。
但后来,他们还是听了白榆的话,换个地方长吁短叹了。
卧室门关上,我闷头趴在玄晔冰冷的身躯上,绷不住的低低抽泣出声。
攥紧他的手,我用力与他十指相扣,声泪俱下。
“玄晔,你别离开我好不好,你别睡好不好……等你醒了,我都老了……说好要白头偕老,玄晔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先青丝变白发呢!”
“玄晔,你醒醒啊,你别睡了,我害怕,只要你醒过来,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玄晔你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你不是龙王爷吗,我给你上香,我给你烧好多好多金元宝,玄晔,你说什么我都听,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任性胡闹了,我会很乖很乖,玄晔。”
“你醒过来……求求你了。”
眼泪濡湿了他身上的墨色丝绸睡袍,我猛地扑到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可任凭我怎么用力,他就是昏迷不醒,毫无反应,眼皮动都不动。
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生宣……
“玄晔,玄晔……”
我默默松开他的脖子,绝望地一遍又一遍呼喊着他的名字。
“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以前,我一定会对你更好点……玄晔……”
喊他的名字喊哑了嗓子,哭干了双眼。
我坐在他的床头,乖乖搂住他的脖子,每说一个字,喉头就像撕裂了一样疼。
“玄晔,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玄晔,我等你。”
眼泪不停流了好几个小时,从太阳正烈,流到了夕阳西下,繁星漫天……
月色透窗而入,洒在了他的衣袖上,我哽咽着,睁大酸痛的双眼,搂紧他脖子,害怕地不敢撒手。
我怕我一放手,他就会突然消失,离开我的世界……
不知不觉,偌大的人间,静的似乎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静的整栋宅子,只能听见我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僵硬的手指抓在他的脖子上,我哭的嗓子干,闷咳了声……
被我压在身下的男人突然也长舒了口气……
浑浊的低音微带磁性。
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腰。
“夫人,再哭,眼睛就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