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我皱眉迷惑呢喃。
拄着拐棍的老人家听见声了,赶紧回头惊望,一瞧见玄晔,满眼的欢喜都快溢出来了。
老当益壮健步如飞的一溜烟冲了上来,反应激动又亢奋。
“是你啊!”像是久别的故人再重逢,老人家眼含热泪握住了玄晔的手,原本端重的嗓音此刻已情不自禁地哽咽颤抖:“你能化成人形了?好哇,好啊!也就三年没见,您就终于脱离苦海了,好啊!”
此情此景,倒着实是我压根没预料到的……这反应,惊呆我了。
“你们、也认识?”我意外地问。
玄晔心平气和地回答道:“嗯,本君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奶娃娃。至今,已有三百年了。”
我惊呼:“都认识三百年了?那怪不得能察觉到你的存在。”
老人家老泪纵横地捧着玄晔手欢喜道:“是啊,三百二十一年了!不瞒白小姐,龙君他是老夫的救命恩人,亦是老夫的授业恩师。当年没有龙君的现身相救,没有龙君的悉心教导,就没有如今的老夫……
这些年来,老夫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在死前,能见到龙君脱离苦海,恢复自由……好啊!现在这个心愿,总算是实现了!”
玄晔安慰性地拍了拍老人家肩膀,把手抽回来,“行了,都一把岁数了,还是少大喜大悲为好。”
我站在边上总算弄清楚了他们的关系,“想不到都是熟人。你应该早说的,这样我就不用纠结到底来不来的问题了。”
老人家听我这么怪罪,顿时又傻了眼,捋着胡子新奇琢磨:“白小姐与龙君……您二位是……”
玄晔面不改色地接上老人家:“小染是本君的妻子,本君的龙王后。”
“龙王后?”老人家两眼放光,拄着拐棍再往我跟前走近两步,目光善意地将我从头到尾打量几遍:“好!不错!虽说苗巫族早就没有正统圣女了,但是白小姐这风韵,这骨相,与我们龙君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长叹一口气感慨道:“没想到才三年未见,龙君就有夫人了,这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当真让人无限感叹啊!”
“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是过得快些。”玄晔扣住我的手指,带我往正门走去:“说吧,接下来需要本君夫人怎么做?”
大长老领着诸人跟随上来:“既然龙王后来都来了,那就请先试一试吧,我们巫族有株七色莲,乃是很久很久之前,巫族先祖从神的手里请来的。
原来一直都被奉在苗族,后来苗巫族四分五裂,巫族再无正统圣女,我们黎镇巫族的祖先就把这株七色莲偷偷夹带了出来。
七色莲可辨圣女,会认圣女为主,虽然龙王后不是苗族人,体内更没有巫族血统,可老夫还是不甘心,想试试。
毕竟老夫先前用七色莲试探白月月的时候,七色莲的确对她身上的气息有反应,只不过反应不是很强烈,这便代表白月月之前肯定是与圣女接触过的。
所以圣女即便不是龙王后,也定是白月月的身边人。”
我跟着玄晔一起迈进了古宅的大门,百思不得其解道:“我们巫族,以前也出过没有巫族血脉的异族人圣女吗?”
大长老拎着拐棍摇头,先上前给我们引路:“那倒是没有。巫族圣女庇佑巫族,只出自巫族。根据族史记载,巫族自古以来共有二百八十六位圣女,每一位圣女都是上任圣女所生的亲女。
先祖为了保证本族圣女血脉之纯正,特别定了规矩,本族圣女成年以后,只能在本族择选男子成婚,不可与外族通婚。
所以别说是异族人圣女了,就是体内掺了异族人血脉的圣女都不曾有过。”
我放心地松了口气:“那我肯定不会是你们的什么圣女了,我爸我妈都是汉人,我小时候是被人偷走扔在苗巫族群居部落的。我不比白月月,白月月好歹真是巫族血脉。
不过按长老你这么说,我婆婆是上任圣女,那圣女的身份应该传给她的女儿,或者亲外孙女……为什么要传给我呢?”
大长老领着人浩浩荡荡地绕过了影壁与几栋巫族特色浓盛的古式房子,带我们进入了一片树林,林中树木茂盛,放眼望去,却是满地绿水盈盈。
水面铺满了翠绿的水生植物,夕阳穿过茂密的树叶缝隙,斑驳地落在水面上,像油画洒了金箔,格外好看。
水上修筑了竹栈,树木生于水中,盏盏紫蓝色小花浮在涟漪内,竟有蝴蝶在花蕊头停留,翩翩飞舞于天地间。
竟然有神话中的迷雾森林禁地感觉!
真没想到这古宅中还藏着这么一大片人间仙境般的清湖森林。
长老领着我们走上了栈道,后面跟着的姑娘们则划船追上。
蓝色的蝴蝶停在我肩膀上,我伸手要碰,它便灵敏地一挥翅膀飞走了。
“你婆婆那一脉的圣女,已经不能称之为圣女了。老夫不是和龙王后说过么,苗疆巫族没落后,圣女的血脉都不纯了。你婆婆那一脉其实并非是真正的圣女一脉,真正的巫族圣女一脉在上千年前就已经绝亡了。
据巫族族史记载,最后一代圣女殒命后,就再无新的正统圣女诞生了。
圣女的殒命导致苗疆巫族这一大族四分五裂,各位长老及位高权重的长辈都纷纷忙着拉帮结派,等自己手下的人收得差不多了,就各奔东西,另找地盘独自称王称霸。
最后只留下了一部分老弱病残,及没有能力在外面生存的、巫术极弱的巫族子民,继续守着苗巫族原本的地盘,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后来的苗巫族部落。
也由于留下来的那部分人力量不够,天赋太差,所以当初巫族的很多秘法都没能传承下来,至今,才有了苗巫族的人只会通通阴、驱驱邪、养养蛊的情况。”
老人家拄着拐杖稳步在前带路,用拐杖拨开靠拢过来的水草:
“苗疆巫族各势力分裂以后,留下来的苗巫族子民们继续沿用了巫族曾经的习俗。他们将圣女奉为精神支柱,于是就挑了几名本族刚出生,灵气最强的女娃,在十五月圆夜将她们放在月亮下,祈求月神能为他们挑选新任圣女。
而你婆婆这一脉,就是由当初被月神挑中的那位新圣女传承下来的。这一脉圣女灵力虽然较之他人稍强些,但实则也没有多少本事,只是他们眼光不错,挑选出了个善于管理的圣女。
曾经的圣女是巫族的庇护神,现在的圣女,不过是个大家长,在某种意义上,更像别的巫族的长老。
圣女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灵力也早就一代不如一代了,至今,巫族那些正统秘法,她们即便有文字秘籍保存下来,应该也没那个本事修炼成功。
现在的苗巫族人,和普通人,大约也没什么区别了。据老夫所知,数百年前苗巫族的那些人就已阳寿渐短,再无活过一百岁的。
反观我们这些曾经被他们谴责瞧不起的叛族,倒还继承了不少巫族秘法,族史保存完整,族人皆具灵根,修得灵力,像老夫,今年都三百多岁了,不出意外的话,还能再活个四五十年!
故而,于现在的苗巫族而言,圣女的出身或许早已无关紧要,她们只需要保证圣女一脉不断即可,左右,后来的圣女本就不算巫族真正的圣女。”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婆婆以前都没和我讲过这些事,族内也没人提过这段历史。
我一直以为黎镇巫族,包括其他巫族都与我们苗巫族没什么关系牵连,原来,真是天下巫族出自一脉,皆由苗疆巫族分裂而来。”
“你婆婆约莫自己都不清楚这段历史,这段历史被苗巫族的那些滞留民视为苗巫族的耻辱,后来,他们索性直接将我们离开的巫族从苗巫族族史中抹了去,根本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存在。
又加之,他们的寿命渐短,记忆力有限,后生们想知道这些事,就得先祖长辈们的口口相传,这传着传着,就难免会出现断层,一断层,你们这一代,甚至是你婆婆那一代,可能就彻底不知道这些秘闻了。”
“原来如此。”我大致明白了,“那你们黎镇巫族的男女老少,是不是都可以长生不老,都有巫力?”
老人家捋着胡子笑说:“长生不老,是看自己的道行。的确是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巫力,只不过,不管哪个地方,总有灵根弱的孩子。
有不少孩子其实也和你们苗巫族的人一样,只有百十年阳寿,平时也就只能通通阴,养养蛊了,能达到老夫这个境界的,阖族也就剩下那七位长老了。
我们黎镇巫族人数少,满打满算也才九十个,现如今,并没有你们苗巫族的人数多。”
九十个……住在这一个大院子里的确显得热闹,人多不少,可与我们的苗巫族村落比……就显然是人丁稀薄了。
或许是因为黎镇巫族的人寿命都很长吧,寿命一长,心思就不可能全放在急着传宗接代上了。
走了二十多分钟,才走出这片如梦似幻的水林子。
树林另一头的古式庭院堂屋门口,巫族的人都穿着本族服饰等候在铺了青石砖的空地上——
见到几位老人带我们过去了,就纷纷退到边上给我们让道。
原本站在门框右侧的青年抱着一只旗桶大步流星往这边迎:“长老,你们终于到了,香落炉了,长老进去以后,可以直接开始。”
听这熟悉的声音,我立马就辨认出来他就是在电话里威胁我的那个小年轻……
现在见到庐山真面目了,才发现,长得也不咋地。
像山里的糙汉。
老人家闻言点点头,先抬袖和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位老人说:“还请诸位长老先去请圣物,老夫随后就来。”
待那几位长老进屋子后,才转而和我笑眯眯地说:“白小姐,老夫来介绍一下,这是衡水,是我们族内最通占卜术的小伙子,今年才二十八岁。
还年轻,性子没沉定下来,所以之前在电话里冲撞了白小姐,还望白小姐不要怪罪。”
没等我大度的说出不和他计较的话,他倒是先鲁莽地又怼了我一句:“你就是那个没礼貌的女人啊?得,我看长得也不像圣女。长老,这还有必要试吗?我瞧她也不像是苗疆人。”
“胡闹!”老人家拄着拐杖呵斥他:“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我是让你来给白小姐道歉的,不是让你过来嘴欠的!”
我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这么一张嘴,更不喜欢他了!
玄晔冷着脸牵住我的手,“要试什么快试,别废话。”
老人家察觉到玄晔不高兴,提起拐杖就往小年轻身上甩了一棍:“你啊!迟早死在你这张嘴上!”
拐杖落地,老人家恭恭敬敬的再引我们进屋,“龙君,白小姐,请。”
玄晔这才脸色稍稍好些,扣着我的手带我进巫族正堂。
“这男的谁啊!怎么浑身上下阴森森的……”小年轻在后边不知死活的念叨。
一姑娘轻笑出声:“你啊,活该长老爷爷揍你!这位可不是别人……是龙君。”
“啥?龙君?!哪个龙君?!”
“还能是哪个,咱们离城不就只有一位龙君?对长老爷爷有恩的那位。”
“他不是在那什么乱葬岗镇压着……”
“嘘!长老爷爷真是没说错,你迟早得死在这张嘴上!”
进了巫族正堂,抬头举目望去,满墙供奉的都是戴着狰狞面具的黑衣铜雕神像,神像有男有女,男的膀大腰圆,身材魁梧,面具遮全脸,个个姿势怪异,或手拿钉锤,或手举铁杵,或怀抱琵琶,或口中喷火……
而女神像则身形消瘦,身穿黑裙,肩上披着玄色藏蓝宝相花云肩,云肩下坠着富有苗疆特色的银色蝴蝶凤尾花铃铛。
腰上系着五色绳,肩上披着黑纱披风,纱上活生生的蓝蝶依附飞舞,面具只挡住了容颜的上半部分,红唇与尖尖的下颌依旧显露人前。
姿势也与旁边的男神像一样,各不相同,巫女或手持鲜花,或举笛吹奏,或摘叶插鬓边,或兰花指捏紧绣花针……
这神像正堂,堪比外面供香的大佛寺正堂了……
男女神像高矮胖瘦与姿势,竟没有一个重复的,光是打造这些庄重气派的神像,恐怕都得花个上百万吧!
供桌上两支蜡烛已燃了三分之一,长香落炉,连炉沿边都挂着青色灰烬。
桌子正中央还摆了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只是东西被红布遮住了,暂时还瞧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稀奇珍宝。
满屋子还余留着刚焚过香的刺鼻气味,几位长老依次给条案上供奉的几十尊牌位各自重新插上了一炷香,香上完,挥开广袖拄着拐棍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磕完,再起身。
大长老神情严肃的迈到供桌前,伸手把那四四方方东西上盖着的红布扯了下来。
红布扯开,里面是只做工精致的雕花红木盒子。
没有多犹豫,大长老中气十足的喊了句:“请圣莲——”
掀开木盒盖。
顿时一道七彩光芒迸射了出来,光线太强烈,刺的人眼睛生痛睁不开。
而也就是那一瞬间,我朦胧只见一个五颜六色的光球朝我飞了过来……
脑子来不及转弯,就被一股强力撞了出去——
身子扑通一声砸倒在了门槛前,摔得我全身酸痛恍若骨头都散架了,眼泪都差点飙了出来……
“夫人!”
玄晔本想来扶我,却被那朵邪门的七色莲花给挡了回去,连连后退了两三步!
我见状错愕不已!
它竟然能挡得住玄晔……
而下一瞬,悬在空中的七色莲又是一阵大放异彩,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玄晔害怕它再伤害我,抬手施法就要震碎它,关键时刻还是大长老扑过去搂住他胳膊,慌里慌张的激动阻止他:“龙君不要!这是我族圣物,震碎了赔不起!”
“让开!”
玄晔一掌凌冽寒风击过去时,七色莲陡然往我眉心猛撞了过来……
额心蓦然一阵刺痛,那股外力来得太猛,生生把我又撞趴回了地上。
脑门子瞬间像被人狠狠来了一砖头,晕,还疼,耳边嗡嗡的。
尤其是眉心部位,那酸痛,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揉揉眉心浑噩刚抬头,我就又看见一道青色掌风朝我掀了过来,那阵仗,大有今天我和那朵莲花至少得碎一个的趋势!
“我的妈还来!”我心累惊呼。
玄晔你够狠,你谋杀亲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