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熟练的把我打横抱了起来,带我往外面的露天阳台走去。
似乎整个陈家都停电了,放眼望去,前面的别墅楼栋也没了灯影。
倒是有保安的声音从很远的前方隐约传来,扯嗓子喊着:“你那边看了没?我这边没有跳闸……是不是又是老屋子出问题了?”
“陈先生吩咐过,晚上七点过后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老楼房……还是等陈先生发话,或者明天一早再去检查吧!”
“啧,这一天天的,提心吊胆!”
把我放在阳台的长椅上坐着,他知道我在黑暗的地方没有安全感,就全程挨着我行动,陪我坐下来,牵住我的手。
“停电了,那就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看星空吧!”
话说完,他拂袖一挥,神秘的青色灵力就在头顶那片夜空里撒上了一片蔚蓝浩瀚的星海。
星辰闪烁,繁星点点,光泽夺目,像天河之水,浸入了万斗星渊。
有星光出现照亮夜空,我也终于能在一团漆黑里看见他的影廓了……
“好久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星空了。”我搂住他的胳膊,歪头倚着他的肩,瞧着点缀在天幕上的一颗颗荧光,感慨道:“自从离开了苗巫族,来到了大城市,我就很少再在夜里出来乘凉看星星了。
大城市的光污染又很严重,有时候即便外面星光璀璨,也瞧着不是很惊艳。我都有点怀念小时候的天空了……那时,还能看见流星雨。”
“这个世界人类的文明在进步,生存环境,确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本君儿时,天空很清澈,抬头看月亮,还能见到冰雪筑成的宫殿,白玉为枝生黄花的月桂树。”
“月亮上真的有广寒宫吗?广寒宫里真的会养玉兔吗?”
“有。天有三十三重天,神居九重,佛居一十三重西方天,大罗金仙居二十二重,而三十三重天,耸立着擎天定仙柱,仙泽浩瀚,神不可居。
定仙柱上刻着所有神仙的名字,一神陨落,名字就会自动从定仙柱上消失,一神诞生,就会有仙灵花从朝华池内飞出,于定仙柱上刻上他的名及号。
离人间最近的天,是为一重天,一重天在山之巅,居住着些许人间轮值的散仙,之后依次往上,太阴月宫在八重天,因要值守人间,而离九重天稍远。
九重天虽然不是天之最高,却最适合神灵居住,观察人世间的一举一动,最适宜,诸天神灵庇佑芸芸众生。神界由天帝统领,天帝仁爱众生,慈悲四海万灵。可,当初就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帝,下令斩杀本君。”
我偏过头看他,哽了哽,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玄晔此刻的脸色有丝丝冰冷,垂了垂密长的眼睫,直言道:“因为本君,造孽太多,亲手杀了他捧在手心含辛茹苦养大的天神。”
“玄晔……”
“夫人可还记得,本君以前就问过你,若有一日,夫人发现本君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夫人可会杀了本君……
曾经,本君也信过一个神,但在她心中,终究是苍生最重要。
那时本君便知晓,原来在天神的眼中,这个世界永远都是非黑即白,非白即黑。”
他说完这话,握在我手背上的手指松了些。
像是,极度的不自信,害怕我会似别人那样,因为他造孽太多,因为他手上染了鲜血就讨厌他,离开他。
他松了我的手,我就主动反握住他的手,与他掌心相贴,抓得很紧。
“玄晔,放下吧。上苍给了你一次恢复自由,从头来过的机会,是想让你好好的活,无忧无虑的活,不是为了让你深陷往事的痛苦,自己囚禁住自己。是人都会犯错,罚也罚了,封印也封印了,没什么好执着的。”
“本君疯起来的样子,夫人见过。那样的本君,夫人真的不怕吗?”
“怕,怕死了。”我往他肩头偎了偎,认真说道:“怕你出事,怕你走火入魔,怕你死了。爱一个人,无关对错,也无关他的曾经怎样,我只想,与你在一起的未来每一天,都能幸幸福福的过。有你,就幸福。”
他怔了怔,半晌,才释怀地轻笑出声。
抽回手臂揽我进怀,宠溺地点了下我鼻头,“应该早点来找你的,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困惑了。本君曾经恨这苍天不公,老天不长眼,现在倒是分外感激这上苍,感激它把你送回来了……本君这一生错过了太多,唯独,不曾错过你。”
“所以玄晔你心情好点了吗?”我双手握住他的大手,靠他怀里昂头浅笑着说:“你笑起来很好看,更俊美!”
“那便听夫人的,多笑笑。”他凑过来,怜爱地往我唇上啃了两口……
一个吻还没亲完,脚下就滚来了一颗小碎石子。
然后,就是孩童的闷闷不乐声:“不对劲,这情况不对劲!喂!对面那两位大仙,你们是来捉鬼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在这栋楼里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大有人在,躲这里谈恋爱的人还真是头一次见!
还亲嘴,亲两次!你们都不懂得避一避么!我们还是小孩子,小孩子!”
“就是,你们俩不会是骗子吧?黑狗血呢?符篆呢?桃木剑五帝钱呢……你俩就带个人来?!能不能尊重我们一下,我们是鬼啊!鬼!”
正亲热着呢,突然被人打断,玄晔这头很不高兴地睁开清澈眸眼,松开了我的唇,回过头冷冷扫了眼蹲在花盆边上捡石头的两个小娃娃,不悦道:
“凭什么是本君避,要回避,也是你们回避。本君好不容易才骗到夫人同情一下本君,大好的氛围全被你们毁了!”
骗……
我伏在他怀里后知后觉:“啊?你刚才不是在伤心抑郁么?”
他一挥宽大袖袍恢复如常:“是有点,但不多,本君……只是想让夫人多心疼心疼本君。”
我:“……”
好,你的目的达到了!
大骗子。
“咦,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一点都不矜持!”左边的娃娃蹲在地上继续弹石子儿,右边娃娃却软糯可爱的站起身,蹦蹦跳跳地往我们这边来。
跑起来时,脖子上一把金色长命锁叮叮当当地晃动轻响。
“那哥哥,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吗?哥哥你身上没有讨厌的浊气,我每次靠近都能感觉到很舒服!你和以前来的那些道士爷爷不一样,你没抓我们,也没吓唬我们,你是好人,对吗?”
望着眼前乖巧懂事,和小风年龄差不多大的那个鬼娃娃,玄晔挑眉,放轻声,有心收敛周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息,“本君可以做好人,那你们愿意做听话的好孩子么?”
小家伙穿着洋气的衬衫背带裤,一双大眼睛黝黑清澈,天真地歪头瞧着我们,人小鬼大的正经拍拍胸脯:
“颜凝妈妈一直都夸我和哥哥是听话的好孩子!你别看我们是鬼,其实我们可乖啦!我们从来不害人,我们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我们的妈妈……可是,妈妈到现在也没来找我们。
不过我们又有了新目标!那就是陪在颜凝妈妈身边,逗颜凝妈妈开心,不许陈尚那个王八蛋和他的老娘与小情妇欺负颜凝妈妈!”
我从玄晔的怀中坐起身,出乎意料的询问道:“陈夫人是你们的妈妈?你们不会真是受她指使,才在这个家闹腾的吧?”
小家伙赶紧摇头,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我们真的不是故意要吓唬人闹事的,颜凝妈妈也没指使过我们什么,相反妈妈总是告诫我们不要出去祸害那个老太婆,欺负那个小狐狸精。
是我们自己……气不过妈妈总受他们欺负,才想冒出去帮妈妈报仇,可谁知道……本来是件小事的,被小狐狸精一夸大其词,陈家那老太婆就火冒三丈当真了,还把气都撒在妈妈身上……
哥哥,我们真的没有害过人,我们是让老太婆中风卧床不起了,也的确吓过小狐狸精的儿子,可我们没想害人性命……你别收我们好不好?我们想和妈妈在一起。”
鬼娃娃伸手抓住玄晔的手指,委屈巴巴的盯着玄晔,两眼泪汪汪。
玄晔抽回手,淡然道:“若真伤了人性命,你以为,本君还能留你们到现在?”
鬼娃娃耸了耸鼻尖,机灵道:“那哥哥的意思是,不收我们了?!”
玄晔睨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冷漠道:“先回答我夫人的问题,你们到底是谁的孩子,和陈家,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鬼弟弟低头犹豫了,绞着手指头往后退了两步。
鬼哥哥扔出手里的碎石子,老成的摇头叹气,站起身,也走了过来:“看在你们俩不像坏人的份上,本宝宝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们吧!我们俩是陈家老头的外甥,也就是陈尚姑姑的孩子。按辈分来算,我们应该是陈尚的表哥!”
“表哥?”我恍然大悟,盘算道:“那就是陈家老爷子妹妹的孩子了……那你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刚才弟弟说,你们一直在等自己的妈妈,都几十年过去了,你们还没见到她吗?”
“要是见到了……我们兄弟俩早就安心投胎去了。”鬼娃哥哥抱胸蹭了我旁边的位置坐,一身打扮和弟弟一模一样,只是弟弟胸前长命锁上雕刻的是莲花,而他胸前这把,雕的是流云。
“三十年前,我们的亲妈就住在这栋楼三层最里面的那间房。那时候她和我们亲爸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自由恋爱搞地下情,没过半年就有了我们。
自从有了我们,她每天晚上都会很温柔的抚摸着我们,给我们唱歌,讲故事,还告诉我们,我们的爸爸是个特别勇敢正直的人……
我们在她肚子里还只是枚小小心脏时,就已经生出了灵魂,是她对我们的爱,唤醒了我们。
原本我们也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小家,是陈家老头,我们的亲舅舅害死了我们!”
说到这里,小家伙默默攥紧一双拳头,磨着牙倾诉道:“当年我妈未婚先育被查出来以后,我姥爷拿我妈妈无计可施,只好和我妈妥协了。
姥爷本来都已经松口了,答应妈妈,等我爸出差回来,就给我妈和我爸举行婚礼。但没想到,我爸在外地,因公殉职了……最后是躺着被送到我妈眼前的。
我爸前脚刚死,我们的舅舅就逼着我妈打胎,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妈好的,其实就是怕我妈生下男孩会和他分家产。
于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陈家老头子背着我们姥爷,让人把我妈按在了房间的大床上,给我妈打了落胎针。
原本那时候我们都快九个月了,就算打胎,落地也有生存的几率,可惜陈家老头子心太狠,让人给我妈用了毒性很强的针水,所以我们兄弟俩一落地就是死胎,我妈也因为那一针终身不育。
我们的尸体最后被老头子填进锅炉房的柴火堆里去了,死不瞑目还没入土为安,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呗。”
摸摸下巴,奶娃娃皱眉往下说:“我妈被迫打胎以后伤心欲绝,对这个家彻底死了心,就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这一走……三十三年没回来了。而颜凝妈妈……是我们半年前刚认识的。
那时候她很憔悴,整天都抱着几件小孩衣服一个人胡言乱语……她和曾经的我妈妈,太像了,我和弟弟就偶尔现身想去安慰安慰她……没过几天,她就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
不过让我们吃惊的是,她见到我们,并没有害怕,还像妈妈一样,关心照顾我们……后来我们就认她当妈妈了。我们妈妈人很好的,很温柔,她做的菜特别美味,她亲手缝的衣服,也特别好看!”
“原来,你们之间,是这个关系。”我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心底燃起了浓浓的八卦之火:“弟弟刚才说的小狐狸精,又是谁?你们的妈妈是陈家女主人,为什么要受她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