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前,将手搭在了姗姗的肩膀上,看着盛装打扮,妆容精致,面若桃花的准新娘子,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你不是一直都在化妆梳头吗,我就和阿玄在隔壁商量了一下,送你什么新婚贺礼好。”
姗姗两眼泛光地期待瞧着我:“那,商量好了吗?”
我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些,不那么沉重。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盒子,外加一个红包。
“你不是一直都挺喜欢玄晔手里的夜明珠么?这是罕见的蓝色夜明珠,玄晔特意挑来送你的。红包,是我送你的,里面有十万块钱的礼金卡,你拿去,工作没稳定前,当零花钱使。”
“夜明珠啊!”姗姗这个小贪猫毫不客气地就把红包与盒子收过去了,“十万块礼金!染染你对我真好,呜呜呜我都要感动哭了!”
打开盒子,拿出里面迸发着蓝色神光的鸡蛋大夜明珠,姗姗看得眼睛都直了:“喜欢喜欢!龙王爷霸气!龙王爷果然出手阔绰!爱了爱了,我太爱这夜明珠了!太爱这金钱的香味了!染染,抱抱!”
她开心地跳起来,扑进我怀中,满头金色短步摇晃的叮叮当当,一把抱紧我,浑身的桃花脂粉香。
我拍拍她的后背,咬住唇,轻声祝福:“姗姗,你要幸福,希望我的姗姗余生十全十美,日子过得比这颗夜明珠还要大放光芒……姗姗,一定要好好的,快快乐乐的。”
姗姗傻兮兮地点头:“哎呀,知道啦,我结个婚,你肉麻个什么啊!结婚以后,我们也都是住在一起的,你十全十美了,我也会十全十美,你日子过得好,我也过得好,染染,咱俩的未来,都会幸幸福福,快快乐乐!”
我更了更,沉默了一阵,再拍她肩膀:“好,我们都好好的。”
她抱我抱够了,才撒了手,继续坐回梳妆镜前整理发饰:
“嗳你还别说,我突然发现,我还挺适合古代人的装扮的!我感觉我的古代妆容,比现代的好看,这身嫁衣,我穿上比之前我衣柜里的高定礼服都显白显美,我哥要是……”
本能脱口而出的一个称呼,倒让我和她皆是怔了一下。
她僵住。
很久,才六神无主地敷衍笑笑:“我没有哥了,从今往后,都不会有了……”
我听见这话,心疼且心虚地别过头。
拿起旁边小桌子上我早就放过来,而她却没来得及拆的一只红色喜娃娃礼品盒。
“姗姗,这是我和玄晔在工艺品店给你买的雪人小娃娃,你看看,喜不喜欢。”
礼品盒送进她手里,她疑惑地昂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再打开那礼盒。
见到里面的一对小雪娃时,她却瞬间泪目,“这娃娃,这雪人……”
我握住她颤抖的手,沉沉道了句:“新婚快乐。”
她垂首,眼泪一颗连着一颗,掉在那浑身雪白的小雪人玩偶身上——
十一点。
吉时已到,蛇姬姐依着古礼,为姗姗披上了盖头,扶着姗姗去庭院内海棠花树下的供桌前拜天地……
喜绸搭在了大黑与姗姗的手里,蛇姬姐站到供桌右侧,端庄沉稳地主持仪式:“一拜天地之君,寿比天长!”
大黑穿着一身喜服,手里牵着红绸,大喜的日子,却偏偏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身子僵硬地弯腰,和姗姗一起拜了供桌上天地君王的牌位。
“二拜神主龙君,福泽绵长——”
一双人转身,在海棠花瓣翩飞里,各怀心事地向右侧的玄晔俯身一拜。
“三拜恩爱夫妻,比翼双飞,地久天长——”
遮着红盖头的姗姗正要弯下腰,一脸苍白、满目疮痍的大黑却突然松了手里喜绸,冷冷道了句:“这个婚,不能结。”
姗姗愣住,片刻后,猛地抬头,手上用力扯掉头顶的红盖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大黑:“你说什么?”
小风也被两人的反应给吓得往供桌后躲了躲,“文玉哥哥……”
我猜出了大黑的心思,想开口阻止他,却被玄晔突然搂进了怀中……
我昂头不解地望着玄晔,玄晔却眉目温和地与我对视,压着声浅浅道:“她们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解决吧。”
让她们自己解决……
对啊,都是自己亲自选的路。
来日,至少不会后悔吧。
大黑走近姗姗,伸手,万般怜爱地抚摸姗姗脸颊,满眼的委屈不甘,爱而不得。
“娶你,是我想了十几年的梦。我又何尝不想,就这么自私地占有你,不再管任何人,任何事,只要能将你留在身边,我宁愿昧一次良心,做一次亏心事。
可我发现,那样,你一点都不快乐。这几天,你虽对我态度大变,努力想和我有个热恋情侣的样子,我知道,你已经在尽力去做了。
但,我也能感受到,你放不下那个人,你拼了命地对我好,与我亲近,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想用这些错觉来逼着自己忘掉过去。”
姗姗拧紧眉头,眼底潮湿地看着大黑:“玉玉……”
大黑苦笑笑,终究还是说出了实话:“我有时候真的很嫉妒他,嫉妒他比我陪你的时间久,嫉妒他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你的所有目光与爱……
可后来我又发现,我的确没有他做得好,我对你的爱,的确没有他对你的爱深厚。
就像,我做不到在濒死之际,把你推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做不到在临死前,为你安排好余生的一切,更做不到,宁愿受尽万般煎熬,也要撑着最后一口气,逼着自己不死在心爱之人的好日子里。”
姗姗的泪水无声落下,瞪大眼睛慌了神追问:“玉玉,你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谁要死了?谁要死了!!!”
大黑冷着嗓音,面无表情地一一解释清楚:“宋睦州他没有背叛你。订婚是假的,他在订婚宴上狠狠羞辱了那个曾经欺负过你的女人。
他从没有觉得你喜欢他,是种耻辱,相反,他一直在责备自己,不能给你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他早就察觉到了你的心意,只是迫于三十年大限的原因,根本不敢回应你。
与你彻底决裂的时候,他就已经白血病晚期,病入膏肓了,所以那段时间他才疯狂地欺负你,骂你,打击你,说那些让你心疼,让他也心痛的难听话!
他是怕他再那样和你纠缠不清,等哪天他大限到了,离开人世了,你会痛苦会丧失活下去的念头!订婚宴后,他就去了京都接受治疗,在医院治病的这大半个月里,他受了很多很多苦,他想你,连夜里睡觉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他身边的人一直在劝他,让他给你打电话,喊你过去送他最后一程,可他不愿意,他怕你看见他那个样子,会哭,会心疼,会犯病……
今天,是我们两个的好日子,也是他在人间受煎熬的,最后一日。
一个星期前,他病情严重,你们的父母一致决定,给他做骨髓移植,左右不做这个手术也是死,做这个手术,即便很大可能会有不良反应,加快他的死亡,却也有千分之一的生存机会。
你们的父母,想赌一赌。所以,今日凌晨,他去做了手术,可早上,宋睦州手术过后,产生了很严重的不良反应,以至于病情迅速恶化,你父母看他疼得痛苦,就签了告知书,准备给他打针,结束他的生命。
可他念着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他不希望你每年的今天,都会因为他而坏了心情,所以他就要求医院给他用药效最强劲的药水,强行维持着他的生命,只要,今晚十二点一过,吊针水一拔,他就解脱了。
你父母现在已经在暗中操办他的葬礼了,会遵照他的意愿,先把他葬在京都,等到一年过后,再宣布他的死讯,把他接回家。
这一年,是他给你遗忘他的时间……他这是在用命,来爱你。”
和我们所有人预料的一样,姗姗听完这些真相,承受不住了。
“哥、我哥呢……我哥呢……”她丢掉手里的红头纱,脸上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浑身颤抖着,抽噎着问大黑:“在、哪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