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之上。
黑风寨已焕然一新,正式改名为五岳城,新的城墙筑起,远远一望,犹如青山绿树之间的一刻明珠。墙壁皆是又五岳山上自产的白色雪花岩筑成,分内城外城,内城为公主府,外城是原黑风寨改邪归正的山贼们居住,如今他们大多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黑风寨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很多新迁徙来的百姓无法探知从前的五岳的摸样,而老住户也再不愿回想之前的种种。
熠教,也迁移到此,此时的李清瑟俨然雄霸一方,不仅是大鹏国镇国公主、大鹏国武林盟主,更是熠教教主。
一个月过去了,随着赶回来报告探知情况的人马回归,李清瑟的脾气越来越爆。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一伸手将一旁的桌子拍得粉碎。整个大厅气氛压抑,这几日,她的脾气就是如此,这一个月仿佛从一个欢声笑语、足智多谋的女子突然转变为冷血暴戾的女王全文。
但脾气虽大,却不曾枉人性命。
她为什么发脾气?还不是因为东倾月。
有了凌尼之前出走之事,李清瑟更是心烦东倾月的出走,他有什么可自卑的?她都要毁自己的容了,他也同意了,为什么还走?
一个月前在回五岳的马车上,借着李清瑟出外解手的功夫,独自在马车中的东倾月凭空消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毫无挣扎的很急,除了自己离开还有什么?
想到这,清瑟又是狠狠一跺脚,将那脚下平整的大石地面活活踩出一个明显的裂痕。
一旁的凌尼欲言又止,最终又退了回去,而如影也是面色复杂地看着她,想了一下,转身想离开,却被刘疏林拉住。
刘疏林淡淡的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打了打扇子,轻轻扇了一扇。“你们都下去,将北护法桑玄叫来。”桑玄,正是李清玄,在公主府,他不用本名。
清瑟好奇地看了刘疏林一眼,但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有深不可测,却不知其意思。
很快,下人们都退了出去,李清玄也到了,看到碎裂的桌子和清瑟脚下地面的裂纹,一耸肩,在离清瑟不远不近之地坐了下来。
“人都到齐了,疏林认为,我们有些事需要商量一下。”刘疏林也坐了下来,将扇子放下,伸手取过茶盏,垂下睫毛,无法窥其心思。
刚刚盛怒中的李清瑟,心情逐渐平息,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事?”
如影冷冷看了她一眼,清瑟被这一眼看得心中一惊,如影多久没和颜悦色的对待自己了?或者说,她已经多久没和如影单独相处了。
“我想问问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我们是什么?”刘疏林的话带着淡淡嘲讽。
清瑟皱眉,“你们都是我的夫君啊,不要叫我什么公主殿下,听着怪别扭的。”
“有什么别扭,你现在就是高高在上嘛。”说话的是李清玄,阴阳怪气。“你身居高位,高高在上,我们都卑微如蝼蚁,几个人加起来不如一个东倾月的手指头,哎,真是悲哀啊。”
清瑟一惊,“玄,你说什么呢?”
李清玄可不管这些,这几天大家都是憋着气的,刘疏林还算是委婉,他的脾气可不是委婉的样子,转头看向凌尼,“表弟啊,你不是想让清瑟爱你、记得你,永远在她心里留有最重要的位置吗?”
凌尼一惊,“啊,哦,嗯……”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一张小脸紧张得带着红。
清玄斜眼看着李清瑟,妖娆勾唇,话是对凌尼说,但却是给清瑟听。“那你当初就不应该回来,不应该救她,得到了就不稀奇了,得不到的永远才是好的。”
如果李清玄说成这样,清瑟还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玄,你说什么呢!你们不就是误会我只喜欢东倾月吗?你们没一人在我这儿都是重要的,此时消失的如果不是东倾月,而是你们其中一人,我李清瑟也是如此。”
刘疏林叹了一口气,“那瑟儿可想过我们的感受?我们都是人,有喜怒哀乐,看着你为了一个男人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发脾气,我们好受吗?”
清瑟愣了一下,这几天她确实找东倾月找得有些焦头烂额了,她不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赶忙点了点头,“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但,你们也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现在离开的不是东倾月而是你们自己,如果我该吃吃该睡睡,不是很关心,你们又会怎样?”
几人想了一想,也都明白了清瑟想说什么,她说得也对,如果此时离开的是自己,定然希望清瑟如此在意。
清瑟赶忙卖笑,“所以,我们都有错,各退一步,我们去吃饭吧,饿了。”长叹一口气,危机解除。
男人多了也麻烦,李清瑟欲哭无泪,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宫中,皇上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关于一碗水平不平的问题,之前觉得皇上狗拿耗子的可笑,现在才知道,皇上不是亲爹,胜过亲爹!
几人向外走,清瑟还没走出几步,就见有人匆匆来报,“启禀公主殿下,东倾月公子回来了。”
东倾月从前在山上住过一段时间,下人们认识并不奇怪。
清瑟一愣,东倾月?不知为何突然怀疑。“他的容貌如何?”
如影等人也是惊讶,清瑟找这么就都未找到人,如今突然出现,太过偶然了吧。
那人不解公主为何这么问,“还是那般摸样啊。”他们虽见东倾月,却不知熠教中发生什么事。
清瑟面色一沉,秀眉紧皱,“带我去。”说着,便让那通报下人带着她前去,如影等人赶忙跟随。
公主府前院大厅,东倾月静静坐在一个角落,身畔茶几上茗香袅袅,但他却未碰上一碰,双眼愣愣地看着前方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门前一暗,李清瑟夺门而入却并未马上开口叫人。面前之人一身青色长袍,颜色很淡,在暗处为青色,想必在阳光下接近于白。那人看到李清瑟,抬眼看她,面容淡淡无表情,双眼复杂。
清瑟皱眉,冲了上去,还没等他说出什么,一个耳光狠狠扇了过来,“西凌风,你还有脸回来?”西凌风冒充东倾月将她掳到熠教,她一直不追究,是因为他是月的弟弟,但这厮真是给脸不要脸,还敢回来。
那人被李清瑟这重重一个耳光扇得站不住,差点跌倒,赶忙扶出一旁的桌子。“瑟儿……是我……”话虽然说出,但偏过头,没让她看他的脸。
李清瑟一愣,这么说话的口气……清瑟狐疑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这一巴掌虽然很重,却丝毫没夹杂内力,按理说武功也算高强的西凌风应该不会被打得这么惨。
“你是……西凌风?”她小心翼翼地问。
随后赶到的众人都守在门口,好奇地看下去。
他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抬起头,“不,我是东倾月。”双眼直视她,那确实是月的眼神。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是说东倾月被毁容了吗?如今的相貌,玉面朗朗,就是当初那冒充东倾月的西凌风相貌,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月前前往五岳,你们都出去,而我自己在马车中,风来了。”东倾月慢慢将这,垂下眼,“他说有重要的事和我说,马上就好,我便跟他离开,其实,我当时是想说服他,与瑟儿谈和,后来却被他打晕带走。”
“然后呢?”清瑟问。
顿了一下,东倾月在想如何说出这些话,挣扎了下。“这张脸,”他抬起头,让她看他的脸,“是西凌风的。”
“啊!?”众人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换脸?
“换脸?”清瑟惊讶,“真的吗?换脸?怎么换的?”
“西凌风有个随从,是一名十七岁少年,曾经师从药仙,天资聪慧,在医术方面独树一帜,尤其喜好钻研邪门医术,那名少年从一本古籍中得到一种秘方,若是血脉相近,便可换脸,但鲜少成功。风却冒险一试。”
清瑟太为震惊,这换脸在现代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是一项复杂的手术,问题这是在古代!这古代的医术竟能换脸?太玄幻了!“成功了?”
东倾月慢慢点了点头,“嗯。”
清瑟还是有很多疑问,“那西凌风呢?他的脸给你,他呢?”
听到清瑟这么说,东倾月身子僵了一下,“我是不同意换的,他却硬要换,我没有武功,无法制止,即便是回到五岳,也是他将我点了穴送到山下,自己离开。他……用我的脸。”那张支离破碎的脸。
李清瑟长着嘴,惊讶得合不拢,这西凌风到底在想什么,“是因为对你的愧疚?”她试探的问。
东倾月想了一下,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那信上蜡封未开,上面写着“瑟儿亲启”。
清瑟将那信展开,上面是工整娟秀的字,有些女子笔体。
“永远面对这张脸罢,无论如何抗拒,西凌风永远留于你心!”
短短一句话,带着西凌风式的强硬,李清瑟将那纸狠狠揉碎,却突然想到他冒死在穆天寒面前为她求情。长叹一口气,也许都是命数。
清瑟对东倾月不动声色地笑笑,“西凌风说,觉得对不住你,所以把他的脸送给你。”感刚刚那蜡封未开,说明东倾月并不知晓信上内容。
东倾月身子踉跄了下,神情恍惚,“西凌风这个傻子,他根本没欠我什么,教主如此惩罚我是我背叛在先,我心服口服,我很多重刑都是风为我裆下,我在水牢中,风只要找到时间便去为我灌输内力,送去珍药,如果不是风,我早就死了,哪能等到现在?”
清瑟听着东倾月的话,却突然看不透西凌风这个人,他有着手足之情,却又为何……
罢了,不想去了,过去之事便过去了,这张脸算是他赎罪,以后她和西凌风两人算是两清。她不欠他的,他也不欠她的,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真的没认识过吗?
其实李清瑟不愿承认的是,西凌风成功了,她每一次看到东倾月,心中都要想西凌风一下,虽然一闪而逝。
接下来的日子,快乐,平和。
李清瑟是熠教教主,刘疏林成了新的东护法,而如影则是当了西护法,李清玄是北护法,南护法空缺。
秋季了,放眼一望,满是金色,是麦子。
五岳地区从有人烟开始,从没有像如今这么和平安宁过,而当年镇国公主化名为李翠花,用铁腕镇压山贼们的事迹被各种改良、添油加醋的传播开,如今听起来就如同神话一般。
别说五岳,整个大鹏国的什么茶馆野史里,也满是镇国公主的事迹,传闻镇国公主的容姿天下一绝,传闻镇国公主的武功天下无敌,传闻镇国公主为再世诸葛,传闻镇国公主爱民如子,传闻公主……
所有优点都是镇国公主的,所有缺点都和镇国公主无关!只要在这世上能找到的歌功颂德的语句都可以毫不夸张地安在镇国公主身上。什么?镇国公主夫侍成群不守妇道!?
放他妈个屁,以公主的英明神武文韬武略,有几个夫侍算什么?即便是公主有三宫六院都不为过。
当然,这些都是天下所盛传,公主府,一片安宁。
清瑟躺在自家院子当中,身下是穆天寒的冰玉床,冰凉凉的正好扫除这最后的秋老虎。秋天,是葡萄的季节,一旁的凌尼则是十分小心地将葡萄薄皮去籽,温柔放入清瑟的口中。
手抓着账簿的如影忍无可忍,额头上有大大的青筋,“李清瑟,你也太过分了吧?这些工作分明就是你的,你甩手给我们不说,还悠然自得的让人眼气。”
清瑟微微一笑,转头对凌尼道。“如影嫉妒我了,是你的不对,快点剥个葡萄给如影送去。”
“……”凌尼手一抖,刚剥好的葡萄掉地。
顺便一说,凌尼并未争什么,没当什么护法,他只要跟着瑟儿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就成了熠教教主夫人。
“李清瑟,现在你将所有工作丢给我们,你就这么整日闲着?”如影其实不是不想工作,而是他们几人在外工作一天,而李清瑟天天拎着凌尼,陪着东倾月,谁不眼红?
再顺便说一句,李清玄也工作了,这天下唯一能让玄王爷干活的,也就是镇国公主李清瑟了。
清瑟翻身坐了起来,“拜托,我是女子,这天下哪有女子工作,男子安然享乐呢?你们是我夫君,自然是要工作养我才是。”站了起来,款款到如影身前,左手揽在他的腰际,身子伏在他坚实的胸膛,右手轻轻戳着。
“难道你不喜欢我了,不想养我了?”那声音哪有哀怨,满是娇嗔。柔嫩的语调,恨不得将坚硬的铁石化为弱水。
这一招对如影屡试不爽,如影败下阵来,哑着嗓子,“知道了,这五岳之事我已经向你汇报完毕,我先退下去了。”
“别急啊。”清瑟左手一使劲,又将他拉了回来,继续靠在他胸前,非常小声地说,“今天晚上是我们两人那个,有什么计划没?”
如今,这几人已将李清瑟瓜分,哪一天由谁来和清瑟共度良宵都是定下来的,清瑟无耻的为其定了个名字叫——值日表。值班……日……表。
每次想到这个,李清瑟都要抱着肚子笑得打滚好久,但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笑,笑点在哪,清瑟也自然不会告诉他们,有些笑话,就是自己知道才有趣。
“没有。”如影如实回答。
清瑟继续偷偷地说,“嵩山西南角的那个无人山峰怎样,今天晚膳后,我俩就飞上去。”
“在那?”如影惊讶,声音大了一些,李清瑟这是要在外面那个?
清瑟点头,异常兴奋,野战啊!兴奋死了!
因为生活太过安逸,之前有的危险如今皆无,还不需要李清瑟工作干活,于是便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儿上,房事,也是其一。
这就是所谓的温饱思淫欲。
“不好吧。”如影很是犹豫,毕竟是古人。
清瑟向他抛个媚眼,那眼中放电,将如影电个半死,深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衣襟。如影只觉得身下一紧,到吸一口气。算算日子,也几天没碰她了。
“好吧?”她贴在他身上,蹭了一下。
“好!”斩钉截铁。
就这样,如影打发了,还将晚间节目定了下来。李清瑟又重新回到了冰玉床上,“凌尼,你觉不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无聊了?”
之前她身处重重危机,每一天起床都有一屁股的事儿需要处理,但自从当了这个镇国公主,就突然闲下来了,不光是无所事事没事做,就连体重也涨了几斤。
凌尼想了一想,“还好啊。”这么无所事事,从前在那桑国皇宫每日如此。
突然,李清瑟眉头一皱,只觉得腹部有一股钻心的痛,顿时一张小脸疼得雪白。
“瑟儿,怎么了?”凌尼一惊,赶忙抓起她的手腕诊脉,却未曾发现什么。
这种疼痛李清瑟从前经常经历,只不过自从吸了那凤珠就很少有了,是……痛经!“凌尼,快扶我去房间,我来大姨妈了。”她痛苦道,都半年没来大姨妈了,怎么又来了?
凌尼赶忙扶着她入内。“什么是大姨妈?”
“就是葵水。”
清瑟疼得直咬牙,这一次出奇的疼,非常疼,她不禁觉得,生孩子也就这么个疼法吧。不小心一回头,看见艳阳下,那冰玉床反射出亮光。
特吗的,她知道为什么这么疼了,是着凉了!她这半年没来大姨妈,好了伤疤忘了疼,得意忘形了,贪凉躺了一会冰玉床,马上现世报就来了。
女子体质属阴,本应避免受凉,而李清瑟临来葵水又躺冰玉床,可见此刻的痛苦程度。
凌尼愣了一下,而后大喜,“瑟儿,想必龙凤双珠合体,你被凤珠反噬的情况已经彻底痊愈,如今有了葵水,便是可以生育了,恭喜。”
“恭个屁喜,老娘都快疼死了,还恭喜,凌尼要不要和我有难同当一回?”清瑟咬着牙,想到自己疼的半死,而凌尼却不疼不痒,心里十分不平衡。
凌尼不解,“好啊,我愿意和瑟儿有难同当。”
清瑟深吸一口气,压下疼痛,“那你用刀在自己身下的那个上割个口子,我俩一起流血,一起疼,也算是有难同当了。”
凌尼面色一变,“那怎么行?会割坏的!”
清瑟哭笑不得,“快去给我生火盆,熬姜糖水,快去啊……”
“哦,知道了。”为什么凌尼会有如此表现,实在是因为那桑国强壮的女子来葵水时,从没这么痛苦过,他哪里知晓?
李清瑟所在舒云院彻底忙了起来,为了几年云妃,也为了几年在宫中的日子,清瑟便将院子起名为舒云,与舒云宫同名。
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折腾,李清瑟药也喝了,姜汤也喝了,疼得筋疲力尽,终于睡下了。
……
清瑟睡意正浓之时,觉得有人在帮她掖被子,一个简单的动作唤起她很多回忆,睡梦之中,仿佛又回到了刚刚穿越来大鹏国的时候,每日提心吊胆,极力模仿古人的一言一行,揣摩着周围人的想法。
她是练武之人,即便是睡着,感觉也极为敏锐,她清楚的感觉到身侧那熟悉又让她舒适的身影正欲转身离去,急忙伸手一抓,将那人手抓住。
睁开眼,是东倾月。
东倾月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沉睡的李清瑟伸手便将他抓住,又重新坐回了她床边的椅子。刚刚他便是坐在这椅子上,陪着熟睡中的她,这两的情景似曾相识,在宫中发生过,今次,仿佛时光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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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今天先更6000,应该是没加更了,回头找一天加更剩下的,说话算话,丫头休息休息,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