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闻言,将茶碗放下,凝着龙寝那当值宫人,缓缓问道:“虽然入春了,可东冥国仍然寒冷,四五月才会暖起来,各花都未到盛放季节,何来百花花瓣”
她边问着,便步入内间收拾着几套大婚所用的喜服,这是前二日教萧域送进宫来的喜服样子,她还没来得及教帝千傲和公孙雅挑选钟意的款式,选好了款式她便动工刺绣便是,她收拾好了装在一个考究的衣篮里,教梅姑姑提着。
梅姑姑掀开衣篮盖子看了一眼,将手一送,“娘娘,依我说就不带这劳什子。今儿是您的大日子,华清池洗礼过后您就是堂堂正正的四妃之首。今儿带这些过去,岂不是扫兴。咱虽不能生养,但咱不又不嫌帝君的宠爱多。正因为不会生养,才要争取更多宠爱呢。何苦一直将帝君推给旁人教旁人捡了便宜去。告诉你,帝君现下无儿无女倒还好,往后真和别人生儿育女,你是谁旧爱旧爱亲得过血亲骨肉亲得过替他延续香火的女人帝君可是一个负责的男人,他不会抛妻弃子和旧爱双宿双飞的。”
洛长安想了一想,“你说的极是。”
梅姑姑又靠近几分,小声引导着,“想想今日放生之礼上,那贤妃、那宋家小姐,还有诸位不嫌事大的妃子们那落井下石的样子,再想想太后娘娘满心只有皇门体统,对你的情感简直不堪一击。在皇宫里,想屹立不倒,只有帝君一条路。”
“嗯。”
“娘娘,娘娘啊,不要太为旁人着想,更不要为帝君的香火考虑,想想你自己。他们生儿育女,你形单影只;他们儿孙满堂,你被遗忘在久安宫一隅。这是你要的么”
洛长安隐隐地将手捂在心口,又有呼之欲出的干呕之感,最近当真是稍微紧张就难以抑制反胃之感,“梅姑姑,你说的都对。我不是没有想过做个及时行乐、恃宠行凶的女人。但是对他,我自私不起来。哎,带着吧,带着。让他过过目,他娶媳妇想穿哪个样式的。”
梅姑姑见改变不了洛长安的想法,便将送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只能提着那衣篮。
待洛长安从内间步出,那龙寝的宫人便服侍着洛长安入了前往龙寝的轿撵,边回答着洛长安关于百花花瓣的问题,“回禀娘娘的话,帝君有个酷爱养花的朋友,冬日里他的温室里也是各色花束争奇斗艳,这百花花瓣是帝君的那位朋友进献的。帝君对娘娘真是用心呐,连花瓣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来到龙寝,餐桌上已经布了丰盛的晚膳。
百花花瓣,珍馐美味,气氛恰到好处。
“娘娘,您稍事休息,帝君自御书房下来,便和您一起用晚膳了。”宫人说着,便退到了门外。
洛长安净了下手,坐在椅上,心中升起些期待,这时便又有宫人进来回话。
“娘娘,帝君刚出了御书房,太后布了晚宴和帝君还有公孙家讨论婚礼之事,将帝君截了去。帝君吩咐让你先用晚膳,不必等他了。”
洛长安将手攥紧,心底那丝期待被生生掐灭,气氛也都变了,她微微笑着道:“知道了,下去吧。”
全后宫都知道她洛长安今天被赐浴华清池,公孙雅选今天和帝君谈婚嫁之事,用意很明显,就是要给洛长安一个当头棒喝,宣示其正室之身份,虽然在洛长安看来公孙雅也不过是个妾罢了,真正的妻是皇后,目前那位子并没有人,但不妨碍公孙雅这磅礴的主人翁意识啊。
梅姑姑叹气道:“瞧见了么,你处处替别人考虑,反过来公孙雅可没领你半分情,人家想尽办法排挤你,甚至压制你,进而迟早除掉你。后宫就是后宫,东宫凤位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但我不愿意为了男人和别人抢破头皮啊。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抢不夺也是我的。
不是我的,靠手段束在手里的,终究不长久。
而且,我进宫,从开始就不是为了男人。
我也生错了时代,我十分不喜欢我的身份高低由一个男人的心情决定。凭什么啊,为什么不是我给他定位分呢,今儿我高兴赏他个答应当当,明儿我开心,给他升个贵人做一下。
洛长安突然有种形单影只的感觉,她身边的奴婢仆从随着身份的提升是越发多了,可是内心里却越来越孤单,这种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归根结底是爱上了不该爱的男人吧,就很烦,男人和感情这种事情,真是误事啊。
我对慕容珏可以很理智的布局、设计达到我的目的,但我对帝千傲,简直是太纠结了,我简直是个优柔寡断的贱人,又想要他,又怕搞出大事激得他娘可劲地整我,和帝千傲偷情就跟玩火似的,刺激得我一个激灵一个激灵的。
“这虾仁这素锦丸子还有这嫩笋,看起来都挺美味。”洛长安拿起筷子,在满桌子饭菜上绕了几回,然后最终没有落筷,最后将筷子也放下了,“梅姑姑,你盯着我,我都不知道该先吃哪道菜了。”
“是因为我盯着你,还是因为你心里难受。自打帝君同意了要迎娶公孙雅,你就没怎么吃东西了。本来就没几两肉,瞧瞧瘦什么样子了”梅姑姑心疼地责备着。
“肯定是因为你盯着我啊。”洛长安故作轻松地笑着,“满桌珍馐,又升了位份,喜事啊,难受什么”
梅姑姑静静看着洛长安,坚强得让人心疼啊,明明自己才是最无助的那个,怎么那么心大的处处替别人考虑呢,怎么当着我面连自己软弱的本性都不敢流露出来呢。
宫人二度进来禀报,“娘娘,公孙太傅身子欠安,旧病复发,帝君和公孙雅小姐一起前去照看太傅他老人家了,今夜兴许要到很晚了。帝君说您先休息吧,不要熬夜等他了。”
洛长安突然破防,心中五味杂陈,喉中嘤的一声,干呕了起来。
梅姑姑连忙帮她拍着后背,“怎么了,是不是把胃饿坏了。”
“没事,没事。”洛长安嘴唇惨白,不知枯坐了多久,便轻笑道:“今天忙了一天,太累了,缺觉,洗洗睡了。”
说着,洛长安便立起身来,步态熟稔地进了华清池,温热的池水洗涤着身体的疲惫。
拱窗外飘着细细的霰雪,窗棂上结起了冰凌,她将手伸过去摸着那冰凌,冰块在她指尖融化成水,她一时觉得有趣极了,倒也忘记了寒冷,便趴在池边拨弄着冰凌把玩起来。
华清池外宫人见不远处有明黄一闪,放眼看去,竟是帝君到了,忙要跪下行礼,却被帝千傲扬手阻止,那宫人一缩便退到一边去了。
帝千傲举步缓缓迈入了华清池殿内。
海胤对梅姑姑低声道:“一年一度又到了那个日子,帝君今儿情绪极差,你们那位情绪怎么样”
梅姑姑睇海胤一眼,“我们娘娘也差不多要破防爆发了,你们约娘娘用膳,你们约娘娘陪浴、陪寖,结果和别的女人忙活到三更半夜才回来。不会希冀我们那位情绪极好地说‘帝君辛苦了’吧”
夜鹰沉声道:“他俩会打起来吗噢,帝君会被赶出来打地铺么,洛长安会被打入冷宫么好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