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心里很乱,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好的,我去用了复颜之药,取了画像。我就离开了。”
“好。”帝千傲应着,想带她回家,想同她在金銮殿外平台上领孩子散步玩耍,有处斜坡孩子喜欢作滑梯玩乐,想把长春宫和长明宫灯还给她,无助的我,近三十四岁了。
待军船泊在长安城渡口。
洛长安被帝千傲拥着放在马背上,他没有选择乘坐马车,因驱马会更快些回到皇宫。
刘勤见妹妹自晌午离了永定侯府多时未归,在傍晚便来到渡头等着妹子,等了二个时辰了,终于见到妹妹被帝君放在了他的马背上打算带走,且看神情,带走就不打算放人了,他眉心蹙起来,宫里女人多,妹妹这感情上不容瑕疵的性子,进了宫迟早作践死自己,他躬身道:“帝君,不如将舍妹交给刘勤,那边有自家马车,不劳帝君亲送她回永定侯府了。”
帝千傲心思不在与爵爷周旋,仅吩咐海胤道:“与爵爷补一道圣旨,朕带人走,带定了。”
说着,便松了缰绳,驱马先行离开了,夜里仍有些如丝细雨,他用披风将洛长安护在了怀里。
刘勤见帝君那神色如同要将长安连骨吞下,便举步要追,“这是要出事啊,我长安才及他胸口高矮,他这般神色,明儿我得给妹妹办后事去!”
海胤张口一道圣旨:“爵爷跪下接圣旨!”
刘勤步子一顿,被圣旨二字压得动弹不得,便屈膝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爵爷赶紧回家歇着去吧。别多管闲事!帝君比你知道疼人!”海胤说完便也追着去了。
刘勤:“”这么不走心的圣旨海胤逗呢
宫墙外落满了自东宫被风吹来的桂花,香靡里骏马长嘶,马蹄经皇宫最外围的西华门,再经中间的太和门,最后经过宣武门,绕过东宫宫墙,掠过凤凰台,穿过御花园,一路来至皇宫正中的龙寝。
途径御花园时,夜色花园中月色薄雨,雨打溪水景致极佳,几名宫妃在小亭子下正在品诗。忽听骏马长鸣,正不解是谁如此张扬,竟在后宫内院纵马,都纷纷看去。
一看,不由吃惊,这张扬之人,竟是帝君,他马背上,他怀里有一人,风将他披风吹起些缝隙,借着月色,只见那女子仅见侧颜便已美貌倾城,她轻轻靠在今上胸膛,竟是离宫多日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回来了!”
“都猜测皇后娘娘是失宠了被冷在远郊了,东宫大门也落锁了十几日了,除了满园桂花依旧,早就物是人非!突然教帝君亲自带回来了。是复宠了吗”
“复宠不会吧,她的两个孩子也被帝君冷在远郊了呀。现下受宠的是有孕的贵妃,宋凝,太后也待宋凝亲厚,每日让宋凝陪在太后娘娘身侧呢,太后用膳念佛都离不了宋凝,一时不见就不行。还有帝君赏宋凝那长春宫,那长明宫灯!”
“现在帝君竟亲自将皇后自远郊接了回来是不是要变天了”
众妃小声地议论着,皇后回宫的消息立时走遍了后宫七十二殿,含太后宫室坤宁宫。
一时都知,今上将东宫接回来了,且马蹄踏遍了整个皇宫,连花园里众妃摆的诗会也惊了。
当骏马在龙寝院内停下,帝千傲先行纵下了马背,随即用手嵌住洛长安的腰肢将她放在地上,“颠簸的累吗急着带你回宫,属实赶了些。”
洛长安摇了摇头,“没事。”
海胤这时也赶了来,一来就不情不愿又不得不禀报道:“军机大臣方才来求见,说是有边防要事禀报。”
“朕知道他要干什么。新上任,往朕书房跑得勤,陈芝麻烂谷子。”帝千傲不耐,今日除了洛长安,谁也不见,这次不会因为政事丢下她使她空等了,“使他拟了奏折呈来。今晚不应付他。”
洛长安环视着院子,这地方的建造都仿照着旧都建的,那时候他说是怕她换地方不熟悉,这些建筑含树木都与旧都皇宫保持一致,说真的,有种回家的感觉,但他刚才说的是回宫,她眼眶又红了,但也怨自己,是自己先定义这里是宫,不是家的。
“进屋等朕一下。”帝千傲拍了拍她的手臂。
洛长安颔首,“好。”
待洛长安推开屋门步了进去,帝千傲将衣襟中的复颜草递给了海胤,“去交给沧淼,告诉他,我和女主子叙叙旧,就过去医阁见他了。”
海胤面色沉重,“帝君!当真要取心头”
帝千傲摆摆手,“去吧。”
海胤看了看手中宛如透明的复颜草,将心一横,便去了医阁。
洛长安进得屋内,这婚房内摆设布置和旧都时一模一样,那时以‘沈小姐’身份短暂地进了片刻,那时见到了宋凝的宫扇在桌上,现下没有了,桌上留的只是洛长安旧时用的眉笔和胭脂,连摆放位置都是如旧都时摆放一样。
她看向那悬在墙壁上的她的画像,画像已不是面朝墙壁,而是被悬了面朝外面,她摸了摸画像表面。
门板处一声轻响,帝千傲推门进来,而后将门关起,迈过屏风进得室内,他依着宫柱立在那里,回屋看见自己的女人,滋味大抵是世间最好的,半笑着问她,“画像上可有落灰”
洛长安手指上很干净,画像如每天都被悉心打理,并不曾落灰,“没有。”
“朕每日擦拭,自然不会落灰。”帝千傲说着,便坐在榻上,双腿自然敞开,双手有些局促地搁在膝盖上,“还欠你一解释,当初将画像面向墙壁,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怕看了想得厉害又见不着。”
洛长安心头一动,轻轻一咳,不答他话,只另起话头,“那个复颜药,要等多久呀这画像说取就取下了,不费功夫。”
帝千傲眉心微微一动,“沧淼还差一味药材。得稍等等。”
“唔,好。”洛长安于是折身,抬手要将自己的画像取下。
“媳妇儿。”帝千傲在她手触到画像前,唤着她。
洛长安为这仨字儿,眼眶一涩,回转了身,也不知该怎么办,只怔怔凝视着他,“你叫我什么呀”
“媳妇儿。”
“不是和离了”
“你保准没看看和离书。”
“我是没看。”
“你该看看。”
洛长安就好奇了。
“过来。”帝千傲将双臂展开,等着她,“这是圣旨。”
洛长安于是缓步走到他的领地,立在他微微敞开的腿间,他将手臂一合,将她腰肢拥住了,他坐着,她立着,他需微微扬起面颊与她对视。
“想听你叫我一声相公。”
“真想听吗”洛长安都不确定了,因为他眼底怒色未消,她明白他介意沈某。她这种情况下叫相公,会令他如意吗。
“委屈了”帝千傲询问着,“是不是又不知怎么办了。眼看十一月初五就到了,你二十九岁生辰,朕也近三十四岁了。又是一年。十五年了。”
洛长安眼睛里升起泪意,委屈二字使她几乎泪目,“是,又不知道怎么办了。十五年了。”
“你一怕就躲着。屋子里就咱们夫妇二人,什么话都可以说。并且,要说实话。朕是大男人,朕先来。”帝千傲说着,便微微一笑:“朕今日说谎了,不带沧淼去地陵,是为了引你回宫。宣武门已经下钥,你出不去,朕不让走了。哪怕朕今日就死了,你也是我帝千傲的小寡妇。”
洛长安更咽道:“可是可是我脏了您现在压着怒火的样子,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怕您又把信物都烧了,也怕您把我打入冷宫我不想用冷宫生涯结束我下半辈子。”
“那日在棋室外,朕将诸事都听见了。听见后未露面,而是去卧房待你。那日,朕亲吻了你腰后小痣,亲吻了你的朱砂字,还有你的小嘴。”帝千傲抹去她眼尾的泪意,眼底除了怒火,竟平添兴味,“我媳妇儿是最自尊自爱自重的女子,是最干净的女子。你是被欺侮了,脏的是那些害你的人!不要说你被辱了,纵然是被轮了,朕也对你初心不改。朕怒,是因为朕觉得窝囊,没用,连媳妇儿都保护不好!恨不能死在你手里谢罪。”
洛长安的心缓缓地卸下防备,他将手放在她脑后,将她轻轻带进他的怀里,她偎在他的胸膛,委屈道:“我担心自己会给你带来耻辱,且我是一国皇后,若是连清白也没有了,如何于后宫安身立命。”
“朕,就是你安身立命的资本。”帝千傲捧住她的面颊,“纵然天下人都说你不好,遗弃你,否认你,但千金难买我愿意!朕谁也不要,就是要洛长安!”
洛长安仍自犹豫,不知该如何踏出这一步,若是再行差踏错,她这辈子就完了,岁月使她已经不能像年少时那般冲动了。
帝千傲没有得到洛长安的答案,他好失落。
洛长安只觉自己面颊上一热,她抬手摸了,竟有几分湿意,她抬眼去看,却见帝君竟落泪了,她心中一惊,“帝君您又落泪了”
“心里难受。”帝千傲将手放在心口,紧紧攥着心口衣裳,“想你。你就在这里,却如隔着千山万水。长安,何时能真正许我一生一世啊。这里不是宫,是家啊。”
“家。”洛长安眼眶一热。
“这是我们的婚房,我们的家啊。宝贝。”帝千傲红着泪眼,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过日子啊。要求不高,落朝后,在院子里,在秋千架旁,能见你和孩子们在家里等我,我不用终日里守着你住过的空落落的宫殿睹物思人”
“帝君别哭。你告诉我,我怎么做能让你不这么难受。”
洛长安慌了,他一生几次落泪都是因为她,而他每次落泪都是到了极处,头一回他落泪,是她告诉他要嫁给慕容珏请他恩准;第二回落泪是她产下帝槿禾那回;第三回是他烧了信物,铲除了吴书业后于千军万马前求她回家;这回是她被辱后他竟比她还难过痛苦。到底,她没有他坚定和勇敢。
“留种二字令朕嫉妒到发疯了,那是我的本性,我可压制,可我改不了,全因我太在乎你,长安,我嫉妒到如死了,救救我。”帝千傲用手摩挲着她的唇瓣,“将你交给我让我感受你最后一次。救我”
洛长安在还没有想好去留的情况下,已经挡不住他眼底的希冀之色,终于将下颌点了点,但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是放她自由了吧,同意她回北地了
得到洛长安的准可,帝千傲便将她罗裳轻解,见她月信净了,没了那褐色血迹,便未多想,发狠了要她。
洛长安她身体僵住,小脸皱成一团,“帝君,今日怎么了,如没有明天了”
帝千傲将她两只手腕压在榻上,她娇弱不能承受,但今天他要把自己毫无保留的彻底给她,将她身上旁人的痕迹全部抹去,使她身上只有他的气息,他亲吻着她的颊边道:“我爱你”
这三字久违了,以为此生再不会从他口中听见,洛长安耳廓发麻,原来这么多年他都在压制着自己,今日将才是全部的他,她小腹发胀作痛但她未作声,因为她不忍在今天拒绝他,他看起来很需要她的慰藉,他又开始在她耳边说着疯话哄她了,她这次被他哄人的话都哄哭了,他软声说着:“真想把这颗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事后他没有立即离了她,而是与她这般合在一起久久的拥着她,宛如诀别。他平静了下来。自地陵带回来的邪火得到了开解。
洛长安穿好衣服,红着面颊坐在床边。
帝千傲拨了拨她的发丝,“我说了我爱你,你没有回答。”
洛长安看了看他,倒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她知道,自己不会离开他了,因为自己也想要过日子啊。
“乖,说你爱我。”
洛长安笑着摇了摇头,心里也大抵感谢他方才过程里有等她适应了再行,“不要。”
帝千傲眉心失落,“行,不要。方才没说不要,这时却说了。身子给了,心不给。这辈子被你拿了!”
洛长安为他倒了一盏茶,递到他手边,“吃口茶,方才不是说口渴”
“解了渴了。茶倒不用了。”帝千傲将茶水搁在桌上,“沧淼的那味药材,许是到了。朕御书房也仍有事。这几天忙,朕教他们将药制好了给你送来。”
洛长安点了点头,“好。”
帝千傲将屋门打开,又回头看看她,爱开玩笑:“若是你怀了,若是正巧朕死了,会生下来吗,遗腹子。”
洛长安连忙制止他,“您怎么总说不好的话。快别咒自己。”
“好奇。”帝千傲笑着,“自己也忍不住拿驾崩打趣自己。”
言毕。帝千傲便离去了。
洛长安追至门边,扶着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竟生出不舍之感,她打着赤足追出廊外,又追至满是雨水的院子,直至看不见他的身影。
帝千傲离开之后,洛长安环顾着婚房,她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若他不嫌弃,她何必自弃,她将他书桌上随手散落的几册书归理整齐,将他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外衫拿起叠放整齐,而后吩咐小桃道:“小桃,你来。”
小桃进来问道:“娘娘,何事”
“教夜鹰带人将储君和二皇子接回宫内,帝君忙完了,一回来就能瞧见我们母子仨在待着他了。”说着,洛长安压下胃里不适,又道:“多少时候没给帝君包饺子了,你去准备些木耳,虾仁,鸡蛋,我现下为帝君包些饺子,他喜欢我包的三鲜陷儿的。或者,他不喜欢饺子,只是喜欢我包的饺子吧。”
小桃连忙道:“好的,娘娘!您终于想明白了。”
洛长安坐在梳妆镜前,将一直藏在袖间的和离书拿出,打开看了,里面竟然空无一字,帝君从未休她,当真只是权宜,她温甜的笑着,终于不用再流浪了,以后换她守护着他吧,她再不任性逃跑了,“小桃,吩咐下去,明日起恢复后宫早事,教各宫各殿小主们辰时过来早会。”
小桃开心道:“是,娘娘!奴婢太开心了,您终于发自内心的要伴着帝君了,帝君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是啊。兜兜转转。多年了。”
然,洛长安待了三日均为等回帝千傲。
她每日将三餐备好,摆上碗筷,那属于一家四口的碗筷。
早餐,午餐,晚餐的待着帝君,她陪两个宝贝用餐时,会看着为帝君准备的那副碗筷出神。
帝槿风会奶声奶气的问:“爹爹去哪里了”
终于,在第五日,龙寝外有些响动,洛长安听见脚步声,便踱步了出去,然而来人不是帝君,而是沧淼和海胤。
沧淼来至近前,向洛长安行了一礼,“娘娘,我来给您送复颜丹。服下吧。”
洛长安的目光落在那赤色的复颜丹,连着药盒子接了下来,只觉心中惴惴,但见海胤到了,帝君却没到,心中失落突生,将复颜丹含在口中,竟有心痛之感,待药下腹,她终于忍不住问海胤道:“这几日帝君政务繁忙,可有按时茶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