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盛氏给儿子喂完吃的,又拧了帕子给他擦脸、擦身。
看他瘦得跟排骨一样的身体,止不住的流泪。
余子昂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彻底丢开,换上柔软光滑的亵衣,躺在编织精美的竹凉席上。
不远处是散发着凉气的冰盆,和驱蚊的熏香。
他娘坐在床沿缓缓打着蒲扇。
临睡前,余子昂又抬起手看了看,这才带着笑意陷入梦乡。
桂莲这才轻声问道:“三娘子打算怎么养那姑娘”
盛氏瞥她一眼,手里的蒲扇点了点一个方向。
以小白特殊的身体,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也就无需带出门去交际。
等子昂回省城,这村里的那座宅子就让小白住进去,下人精心伺候着,让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平安终老。
谁能说盛三娘对她不好谁能说这不是情至意尽
桂莲懂了,笑了下,又拧眉说道:“我看小白也是个老实孩子……可是,就怕少爷那里有变数……”
她已想明白盛氏为何收小白做义女,但两个孩子感情可不一般啊!
盛氏好笑地摇摇头,说:“你瞧子昂,心心念念吃肉,还不是因为吃得太少。等他习惯了锦衣玉食,你且看。”
桂莲没这么乐观,但也不再说什么扫兴。
“三娘子也吃些东西,终于找到少爷了,你更得保重好身子啊!”
“给我也来一碗莲子茯苓粥吧。”
桂莲连忙去叫了厨子,再多做几道开胃的小菜配粥。
盛氏其实是没什么胃口的,夜深了,也还是没有睡意。
子昂怕自己是做梦,她又何尝不是
更让盛氏揪心的,还有子昂几乎是一直藏身于这个四合院,她竟不知道儿子近在咫尺!
等桂莲把粥和小菜端来,盛氏勉强自己全都吃完。
这些年来,盛氏时而郁结,时而狂躁,吃东西也任性,弄得身体很不好。
接下来一定得好好养着,儿子还需要她……
姜昉带着小白回房的时候,段玖马上就跟了过来。
“守门无聊了”
段玖一脸嫌弃:“你对那个贾管事做了什么睡着了还一直哭。”
姜昉乐了:“是不是想给他几个耳光”
段玖更嫌弃了,几个耳光
这是看不起谁呢
看到小白神色低落,他又挑了挑眉,嗤笑道:“小鸳鸯被无情拆散了”
小白愣住,有些懵懂,啥意思
姜昉嗤笑了下,自己毛都没长齐,瞎幻想什么。
“你很闲还有心情说八卦,要不要再给你一把瓜子”
段玖有些懵,他什么时候说八卦了
“哦,八卦就是家长里短,我们村里就多的是八婆八公。他们凑在一起碎嘴的时候,就会嗑瓜子。”
段玖立刻想到那些人一边吐壳一边贱笑的样子,顿感侮辱。
“我才没有八卦,我也没有很闲,这就要给你去拎洗澡水!”
说到这个就来气,村里的男人女人,天热也就是擦洗下,就母夜叉穷讲究,天天都要在浴盆里洗。
洗完后还得把水再一桶桶拎出去。
气冲冲地转身,就听到姜昉说:“小白啊,我告诉你哦,那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都是没做过仙的傻子说的屁话。咱们女子不是非要嫁人的。”
段玖冷哼,什么鸳鸯不鸳鸯的,当谁稀罕
“咱们女子还能娶相公啊!”
小白:“就像阿昉姐姐你这样!让男子嫁给你!”
“对对对,孺子可教”
段玖差点被门槛绊倒,可恶,母夜叉这张破嘴!
手好痒,怎么办
路过贾管事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呜呜的哭声,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进去就是两耳光。
贾管事被“啪啪”打醒,哭声顿住,傻愣愣看着段玖。
段玖:“你哭得好难听。”
说完就静静等着贾管事反击。
一个伤了腿的人,他还是有信心打赢的。
段玖没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天天拎洗澡水,已经从最开始的累成狗,慢慢地不那么狗,体力有所增强。
就这两耳光,让贾管事本就如调色盘一样的脸,更肿了。
贾管事猛地扑过来,一把抓住段玖的手,感激涕零:“姜大夫的相公,谢谢你把我打醒!真是太谢谢了!”
要不是被他弄醒,自己的腿就被锯了啊!就算是梦,也太逼真了!
贾管事用力晃了晃段玖的手,真心实意地感叹:“你也是不容易啊!”
段玖:“……”
马蹄是不是也踩到了他的头
姜昉等段玖走了后,把门关好,笑着问小白:“要是可以正常行走于人世,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小白沉默了半晌,小声说道:“我从没想过这个……我也想不到……”
贫瘠的人生里,这个问题,就连想想,都是奢侈。
姜昉笑:“是这样的,我们不可能关起门来过日子,不能让你在来了外人的时候就去躲藏……”
小白倏地抓住姜昉的手,惊骇不已:“阿昉姐姐,你别赶我走!”
她完全忘了自己已经是知府夫人的干女儿,还有余子昂可以依靠,是真的怕姜昉不要她。
“你瞎想什么”姜昉有些心酸,捏了捏她清瘦的脸,安抚道:“我跟你保证,除非是你自己离开,我不会不要你的。”
小白这才安心,抱着姜昉的腰,撒娇说:“才不会有这一天。”
“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让你生活得如常人。”
“真的可以”
“我给余子昂治手的时候,你比他还信我,怎么轮到自己就不信了”
小白不好意思地笑,这个惊喜,把她的失落冲淡不少。
姜昉拿出剪刀:“我得先把你的头发剪短。”
“好,我都听阿昉姐姐的。”
“小白,我刚才说的,咱们女子不是非要嫁人,当然,也不是要娶相公。”
一边剪头发,一边循循善诱。
“我不介意养你,但要是你愿意,还能找到更多的属于自己的意义。你有什么想做的,可以从现在开始慢慢想。命运的河,流到哪里,沿途都会有风景……”
真有那么一天,小白早就不是除了阿树一无所有的小白。
过了一会儿,小白才“嗯”了下,带着点鼻音。
姜昉问器灵:“除了药厂和研究所的东西,我家里那些,你能弄到吗”
器灵得意地说:“跟你有关联,就可以!”
姜昉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开口:“也就是说,你是可以给我送钱的。”
首饰珠宝,随便拿一个过来,刚来的那几天她也不会饿到去偷鸡摸羊。
器灵狠狠一颤,这个锅它不能背!
“那你也没问我啊。”
姜昉按捺住拿鞋底子抽打这憨批的冲动,说:“你这去我郊区那栋洋楼,三楼最靠里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