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慢慢说,再喝口水吧!”陈建生叹了口气,将茶盏递给了红英,红英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竟然还是个很会体贴人的男人。
任何一个女人都没办法拒绝这样子的温柔,何况是青楼里苦命的女子,红英心中感激,又继续说道“家里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了,母亲的腰一天比一天弯,我身为女儿怎么可能不心疼!这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个伢子,他从村口找到村尾,挨家挨户地找黄花闺女,说是要把我们带到城里,去给大户人家当丫鬟。”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去给大户人家当丫鬟,运气好的还能嫁个好人家,再不济也能吃饱肚子。更何况那人说每个月还有月银,只要是愿意去的,他当场就能给钱,二两银子足够父亲吃好久的药了!母亲也不用那么辛苦!”
“母亲当然答应了,还高高兴兴的把我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就为了不让大户人家看不起我们。一起来的,除了我,还有邻居的家的姐妹,我们都是被那天煞的混蛋给骗来的!等到了京城,我们才知道是上当了,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山高路远,这里又时时有人看管,我们就是想跑也跑不掉啊。只是可怜了我的家人,他们还在家里做着美梦,以为女儿过着什么好日子。其实呢,我们只是换了个地方任人凌辱……”
“为什么没有人去告官!?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出了这种买卖人口的大事,难道都没人管吗?”陈建生怒目圆睁,两只拳头紧紧的攥住,手背上青筋毕现。
“拿什么告……”红英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她早就已经认命了,以为这一生注定会不见天日,可是现在忽然有了可以倾诉的人,眼泪再也不受控制,滚烫的泪珠划过脸颊,滴落在陈建生的手背上,却灼伤了他的心,“卖身契也签了,钱也花了,你觉得只是几两银子,可那是我父亲的命啊!”
“再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我们这些姐妹们,看起来光鲜亮丽、挥金如土,可是我们的痛又有谁知道呢。”红英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要难看,“明明知道这就是结局,我还是无力改变,或许,这就是命吧……”
陈建生听完她的身世,脸上却露出同情的神色“姑娘想必吃了不少苦,流落到这种地方也不是姑娘的本意,是在下误会姑娘了。”
第一次有人跟红英说这种话,在陈建生眼里,她好像并不是一个肮脏的青楼女子,而是一个苦命的普通人。
自从那次见面之后,红英就再也忘不了他,虽然红英心里很清楚,陈建生只不过是一个穷书生,他不可能有钱帮自己赎身,而且,考完科举他就要回乡去了,他的妻子还在家乡等他,二人应该永远也不会见面了。
谁知道,几天之后,陈建生就再次出现在倚红楼,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并且指名道姓要红英伺候。
原来陈建生回去之后也一直想着红英,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能够真正理解自己的人,即便对方是个青楼女子,他也丝毫不在意。
他还给红英带来了自己为她写的一首诗,夸赞她是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这首诗后来就成了二人的定情信物,红英也将自己的一块玉佩送给他作为交换,后来陈建生就时常过来找红英,渐渐地成了倚红楼的常客。
科举考试逼近,陈建生却像没有察觉一样,仍旧每日在红英的床上和她缠绵。
红英心里为他着急,忍不住跟陈建生提了这件事,陈建生一下子就生气了“我还当你与众不同,原来你也同其他人一样瞧不起我,觉得我不务正业,既然如此,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陈建生就拂袖而去,红英想解释都来不及,后来他好多天都没来倚红楼,红英本来以为他是安心备考去了,谁知科举考试那一天,陈建生却来了倚红楼找她。
已经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趴在红英怀里痛哭流涕,他终于将这些年来的心事都说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也并没有多少才华,在那些乡下人面前卖弄一下可以,真上了考场就什么都答不上来,考了几次就落榜几次,他早就已经看清现实了。
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不读书,他就一无是处,真的像那些人所说是个窝囊废。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没用,心里越来越害怕,却又没有人倾诉,这次科举他根本就不敢去考,因为他知道就算考了也一样没有什么好结果。
红英没想到陈建生心里藏着这么多事,听到这些话也并没有瞧不起他,反而觉得他可怜,背负着那么多压力,却没有人理解。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用,像我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红英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好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抱住陈建生,轻轻地吻去他脸上的泪,然后一寸一寸地往下,用自己地温柔包裹住他那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
自从那天以后,陈建生就再也离不开红英了,科举考试已经结束,他却并不想回乡去,反而像放下了某个包袱一样,每日不是在客栈里给红英写诗,就是拿着身上为数不多的银子去倚红楼鬼混。
红英心里很清楚,这么下去是不行的,陈建生只是一个穷书生,身上的银子还是出门时跟亲戚借的,陈建生又没什么挣钱的本事,每日往青楼里跑,就算是家底殷实也撑不了多久,更何况是一个没有生活来源的人。
某一天,陈建生再次来倚红楼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同乡,当初便是那个人带陈建生过来的,红英记得他的样子。
红英看到他把陈建生拉到一边,两人开始说起了什么,她原本不想偷听,好奇心作祟,她还是走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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