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昏昏欲睡的警员们立刻被这振奋人心的消息点燃。
“太好了!有结果了!我们终于能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了……”
也顾不上身边是谁,他身上的衣服是干净还是肮脏不堪,逮住一个伙伴就相互拥抱在一起。
有人欢呼,有人大笑,有人甚至直接激动得号啕大哭起来。
余子江不知道自己接连不断地拥抱了多少个伙伴,最后拨开那些簇拥在陶林身边的人,给了这个大功臣一个最有力的拥抱。
“报告一下位置,我们现在赶过去。”陶林被大家撞得七扭八歪,最后顺势抢过余子江手里的对讲机,大声地问道。
他可能是刑侦第一支队里唯一尚存理智的人。
“大约是起点往前推进四百五十米的位置,现在尸袋正在往上运。”对讲机里回复道。
“好的。”陶林草草回答,便撒开腿往目的地跑去。
他身后跟着一众兴奋的警员,这四百多米的距离,大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没有一个人真的觉得疲惫。
当大家赶往尸体最终发现的地点时,藏尸的蛇皮袋正被机器高高吊起,然后在地面人员的指挥下,轻轻放在地面上。
因为长时间的浸泡,这个蛇皮袋已经完全点了颜色,肮脏的垃圾黏着在袋子上——口香糖、烟头、排泄物……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都有。
蛇皮袋此时已经破开了一条口子,里面翻出已经腐烂的手臂来。
扭曲肿胀的五指,也黏满了恶心的垃圾,实在是巨大的视觉冲击。
不用完全打开袋子,陶林就已经能想想到里面是什么样的惨状。
听爬上来的工作人员说,这个蛇皮袋和一团塑料垃圾一起,勾在一条嶙峋的石缝上,因为堵住了半条通道,所以很多异物挂在了蛇皮袋上,几乎要把它淹没了。
下水道里通常不会出现体积如此大的异物,警觉的工作人员将这个卡在深处的蛇皮袋拉近自己,已经泡软的袋子划开一道口子,就立刻翻出了肿胀的人体皮肤。
光听尸体的发现过程,就足以让人觉得心惊。
章韵带着法医科的同事也赶来了,他们戴着口罩,顾不上肮脏便快步围了上去。
小心地拨开尸袋,整个尸体暴露了出来。
为了减小抛尸体积,凶手果然对这具尸体进行了拆解。
四肢、头颅、躯干……它们被拆解得看起来像是加工厂里等待安装的洋娃娃。
“看来凶手是一个对此很有经验的人,他很有可能接受过专业训练。”陶林远远看到那些被移出的尸块,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这时的余子江忍不住转过了身子,背对了那具不堪的尸体。
“太可怜了……”他频频摇头。
现场的警员对尸体进行了拍照取证,不断交叠的快门声听得人心惊胆颤。
章韵很快完成了尸体的先行检查,因为尸块长时间放置在下水道里,潮湿烘臭的环境已经给尸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破坏,章韵目前不敢下任何的结论。
她赶快走向了陶林和余子江,隔着老远和他们对话。
“尸体我要运回局里做处理,还要尽快进行dna的比对。”章韵的眉头紧锁成一团乱麻。
在十年的职业生涯里,她遇上的恶心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让她从身到心地不适。
“辛苦你了。”陶林点了点头。
“我替死者家属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的坚持,她永远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章韵说罢,转身快步离开了。
陶林一转头,目送着章韵和她手下的小法医带着尸体离开,心里变得五味杂陈。
可怕的尸体在队伍里引起了不小的讨论,还好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凌晨,警局又有严格的保密制度,还不至于引起社会上的轩然大波。
余子江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重新指挥警员忙碌起来,他们要在早高峰来临之前,恢复路段的交通。
高度的紧张过后,陶林疲惫地有些失神,久久站在马路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警员们发呆。
这一次,他是真的放空了思绪。
陶林这样一个平时习惯性警觉的人,甚至不知道莫时秋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的身边的。
“不赖啊陶林。”莫时秋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
“这下回头得给你申请一个功勋才行。”他的话终于让发呆的陶林一下子缓过神来。
“要申就申优秀集体奖吧,能找到尸体,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功劳。如果不是大家信任我,尸体也不可能被成功找到。”陶林笑着回答道。
他不是一个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人,在追逐光的道路上,他的同伴就如同他的翅膀。
莫时秋没和陶林多说什么,交代完善后事宜的余子江匆匆从他身边经过,也只是点了点头致意。
“领导给你安排什么指示”余子江伸手,随意指了指身后。
“他说,要给第一刑侦支队发奖金。”陶林同样随意地回答了一句。
“那我谢谢他。”余子江直接高兴地提起了音量。
一具尸体找到了,陶林其实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其实在那具不堪的尸体被机器拖拽上来的瞬间,他脑子里情不自禁地闪过段潇的脸。
那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她人畜无害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怎样凶狠的内心。
“剩下的事儿就留给队里的人善后吧,我们现在去见见段潇。”陶林愣神了几秒,最后转头看着余子江说道。
“她输了——找到尸体这么大个好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才行。”他冷冷说道。
余子江明白陶林心里在想什么。从之前的审问结果上看,段潇应该是一个追求卓越,而忍受不了失败的人。
不出两天,第一刑侦支队迅速而准确地找到了刘映月的尸体,这对段潇来说应该是非常巨大的打击。
这种时候罪犯的心理最容易呈现出弱点,陶林是想在这个时候彻底从心理层面打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