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苏大有事说。”
箫誉说着,春杏的目光兜转在他两手提的东西上。
蓝布包里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那一兜鸡蛋她看的清清楚楚,该不会是萧大哥发现她家小姐女扮男装了吧。
提鸡蛋来什么意思?
萧大哥要干什么?
有事说要说什么?
春杏脑子里一片麻,心里琢磨不清,手指搓了搓衣服边儿,“那个,我大哥睡了。”
箫誉扬了一下眉,见春杏一脸的慌张难掩,笑了一下,“别怕,没事。”
他声音温和,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沉稳,春杏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年大雪。
她跟着苏落陪镇宁侯夫人去大佛寺上香,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快到大佛寺门口的时候忽然马车受惊,苏落从车里滚了出来。
一头跌撞到地上,额头被地上的干树枝子结结实实刺了一下,当时就流血了。
大佛寺哪有大夫,镇宁侯府夫人眼底带着厌烦,一句安慰没有,直说苏落晦气,竟然在寺院门口闹出血光,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那时候苏落和她都吓得不行。
既怕这额头上留了疤毁了容貌,又怕因为这血光之灾凭白担上一些莫须有的骂名。
后来还是寺院的僧人带苏落去了禅房,找了寺院里的草药膏子,擦洗了伤口涂了药膏。
陈珩来大佛寺接镇宁侯夫人回家,因着雪大天色又晚,镇宁侯夫人说要留宿一夜。
那天晚上,陈珩也像现在这样,站在她们房门前,问她:“苏落呢?怎么吃晚饭的时候不见她?”
春杏怕陈珩也说什么晦气的血光之灾,撒谎道:“小姐睡了,奴婢就没叫她。”
天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在叫嚣什么:快去安慰安慰小姐吧,她快吓死了。
但陈珩只很不悦的皱了眉,一句话也没说,转头走了。
春杏记得清楚,陈珩走出禅房的院子,她一回头,看见苏落咬唇站在屋门口,望着陈珩离开的方向失神。
啪~
一个响指在春杏跟前打响。
箫誉依旧挑着半边眉毛,问她:“想什么呢?”
春杏一收神,抿嘴扯出一个笑,让开身子,“萧大哥进去吧。”
以前春杏盼着陈珩能进屋安慰一下苏落,但她说苏落睡了,陈珩就走了。
现在
春杏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
如果非要究一个原因,那隐约是她希望萧大哥能和她家小姐有点什么吧。
箫誉看了春杏一眼,没再说话,提了东西进屋。
一进去,在堂屋迎上苏落一张同样带着慌张的脸。
苏落眼睛大,带着一点怯怯的慌张站在那里看着他,让箫誉一进来心就酸软一片,他想了一路的开场白此刻全从脑子里跑光了。
“那个,我去回春堂问了大夫。”
箫誉将东西放到堂屋的桌上,大拇指的指腹搓了搓自己鼻尖儿。
“他说,得喝点红糖水,那什么,我,我怕你不舍得买,就替你买了点,咱赚钱呢,别不舍得花,糟践身子。
这个汤婆子,我没买带花样的,怕你用着不方便,这个男的女的都能用。”
有些话,一旦开了个口子,再说就没那么难了。
“还有就是,你,你是第一次还是大夫说,让家里长辈安慰安慰你,我寻思你家也没有长辈,我勉强算你大哥,就,你别害怕,这是正常的,小姑娘长大了都这样。”
在箫誉进来之前,苏落完全不知道箫誉要说什么。
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女扮男装被发现了,是被发现了吗?他要说什么?
如同那年在大佛寺,陈珩找来,她心里想着:额头要留疤了吗,他也要说我晦气吗?
都是不安。
不同是,陈珩压根没进那道门。
箫誉不仅进来了,砸出这一声声的话,直接把苏落砸的心里发酸。
月事这种事,在男女之间这样被提起,论理是个尴尬又让人窘迫的话题,可苏落现在一点窘迫没有。
多少年了。
自从爹娘没了,她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细密又熨帖的抚慰和关心了。
苏落想,当时第一次来葵水,如果那时候她就认识箫誉了,会不会就不会害怕的一夜睡不着,不停的琢磨自己是不是快死了,不然好好的为什么要流血。
心里密密的酸胀蔓延四肢百骸,苏落鼻音有点重的道:“没,不是第一次。”
谁也没有挑明说什么,但是句句话里又表达了什么。
苏落低着头,带着鼻音,箫誉垂眼看她,“哭了?哭什么?是不是难受?对了,大夫说,这个时候不能着凉,容易肚子疼,你疼不?”
苏落摇头,“没事,谢谢萧大哥。”
苏落瘦,这时候垂着头嗓音带着点哭腔,软软的叫萧大哥,叫的她萧大哥心里直心疼,想把人搂进怀里安慰一番。
但也只能想想。
箫誉道:“反正你多注意,这个时候不注意,以后容易留下病根,遭罪的还是你。”
“嗯。”
苏落一声应落下,屋里静了下来。
按照箫誉一路走来的盘算,本应该是在他点出苏落女扮男装这件事之后,顺其自然的问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等问出苏落的身份,自己再顺便坦白一下自己的身份。
可现在他有点问不出来了。
他不知道苏落为什么哭,不敢贸然多问。
两厢沉默片刻,箫誉道:“那你歇着吧,弄那些事,记得用热水。”
箫誉走到门口,忽然想起大夫的话,回头又道:“那个,我还得问一句,就,大夫说,这个正常是三五天或者七天,要是生病了就戚戚沥沥很久,你”
之前苏落只心酸,无窘迫。
可到底这个话题太过私密。
她过了最初那股心头被被酸胀填满的劲儿,此时满面涨红,飞快道:“我正常的,萧大哥,我,我没事的,真没事。”
苏落一双眼睛睁的圆圆的,像是小狗的眼睛,刚刚流过泪,湿漉漉的,眼眶带着红,窘迫的说话,眼底又带了些许灵动。
直到箫誉从苏落院里离开,那双眼睛都没从他脑子里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