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珩收到苏落要见他的消息时,正在书房处理要事。
金宝说,箫誉好像在翻查当年王昌闵的旧案,并且查到了点东西。
忽然下人来禀,说是门房处有人给世子爷送了封信函,他狐疑着将信函接了,拆开,一眼看到信函上那熟悉的簪花小楷
以前苏落也给陈珩写过东西,要么是做了什么小点心送来,他不在,苏落留个小笺,要么是写个字条放在书房,问他想吃什么林林总总的,他收到苏落不少字条。
以前从未觉得苏落的字好看,或者,他每次都是随意一瞥,从未放在心里。
可坐在书房拿到那信函的时候,陈珩硬是手指一抖,连王昌闵的事都抛下了,直接来了酒楼这里。
进了门,苏落问他平妻一事是否还作数,他以为苏落终于是吃够了苦头懊悔回头了。
没想到,转眼迎来这样劈头盖脸的质问。
陈珩甚至有些茫然的看向苏落,心口攀升起隐隐的疼,那才消散的淤堵似乎又在聚拢。
苏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疏离的道:“我和世子爷说过,我从镇宁侯府离开,是想清楚了的,这婚约我不要了,我和世子爷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镇宁侯府的荣华富贵我一分一毫都不贪恋,我只想带着我弟弟过平平静静的生活。
之所以选在春溪镇,不是存了某种心思还想勾着世子爷,不是欲擒故纵。
而是因为春溪镇的距离我觉得刚刚好,距离京都不算太近,我们以后不会有打照面的机会,就算偶然遇到了,也能点头而过又没有太多纠缠。
而我,也不至于离开京都之后去其他地方路途遥远子慕身体吃不消。
可能之前几次见面我没说清楚,让世子爷误会了,现在我再说一遍。
镇宁侯府家大业大赫赫扬扬,为什么要和我一个卖下水的人过不去呢?
世子爷明日就要和顾瑶成婚,你用这样的手段阻断了我的生路,是,我承认,我生意做不下去了,我没了活路了,为了能活下去,我会再求到世子爷跟前。
可世子爷就不怕我心里生了怨恨吗?”
苏落不急不缓的说,陈珩皱着眉,脸色一层阴沉过一层,最终置于桌上的手捏了拳,手背的青筋都隆起,他带着怒火,“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曾断了你的生路。”
苏落意外的看着陈珩,默了一瞬,“就算不是世子爷,也是镇宁侯府的其他人,我若没有切实的证据,我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我不会求到世子爷门上的。”
说着,苏落起身,朝着陈珩一福。
“过去五年,是我不懂事,仗着一张婚约对世子爷纠缠了五年,这五年来让世子爷被困缚,如今我幡然醒悟,不再纠缠您了。
我真的只求一个太太平平,还望世子爷看在以往五年的份上,能让你府里的人放过我。”
陈珩看着苏落。
他急匆匆的赶来,以为苏落是终于回头。
结果,苏落只和他说,让他不要再纠缠她,“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得到你,我会给你使绊子?”
苏落垂眼,“是我误会世子爷了,但事出镇宁侯府,这是事实。”
陈珩很长的叹了口气,“到底什么事?”
苏落道:“镇宁侯府有人放话,不许真定和津南的屠户卖下水给我,这个您只要让人去那些屠户那里一查就能查出来,我犯不上胡说的。”
是犯不上。
若不是为了这个,苏落甚至都不肯主动见他。
陈珩心里就像是有细密的针脚爬过。
曾几何时,是苏落做了各式各样的甜汤点心,提着食盒守在他书房外面。
他若是在议事,她就在外面默默的等着,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只要她来了,就一定等着他,等到他见她为止。
眉眼里永远带着欢喜,永远带着期盼,小心翼翼又热切的看着他,为了能和他见面,甚至会假装偶遇,其实他知道,她是早在那里等了一个多时辰。
有些零碎的记忆倏忽间就在这一刻涌入陈珩的心头,一下子从模糊变得清晰。
原来苏落等过他那么多次,原来苏落那样热切的看他
陈珩搓着指腹,看着苏落,明明心头的那个人带着弯弯眉眼,可眼前的人,面上却只有疏离。
她找他,再也不是为了见他一面,不是为了讨他一个夸奖,不是为了给他送点心,只是为了告诉他:别让你的人再害我了,放我一条活路吧。
她甚至以为,害她的人是他。
陈珩烦闷的将拳头捏的咯咯响,默了好一会儿,起身,站在苏落面前,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垂着眼眸,声音艰涩,“和我回去吧。”
苏落朝后一躲,退避开,看着陈珩,“我怎么回去?我离开尚且有人不想让我过活,我回去就有活路吗?你明日就成亲了,就有明媒正娶的夫人了,你我连婚约都没有了。”
陈珩抿唇,他手没有抓到苏落,转而抓了一侧的桌沿,手指头扣在那上头,泛着青色,“我不喜她。”
屏风后面,顾瑶愤怒的眼底倏然滚落一颗颗热泪。
苏落浅笑,“世子爷喜欢谁,已经与我无关了,没有婚约了,我们就是没有干系的人了,还求世子爷大人有大量,能约束府中之人。”
苏落屈膝行礼。
陈珩垂眼看着她,只觉得怒火混着刀子搅动五脏六腑,他愤怒又难过。
苏落说,与她无关了。
阴沉着脸,陈珩咬牙切齿,“你也说了,你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约束府里的人?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样子?”
暴怒上头,陈珩欺身上前,一把扯了苏落的胳膊将她朝后一推,直接将人压在桌上。
苏落背后半躺,看着陈珩。
这一刻,陈珩如果当真要用强,她要如何?
她反抗不得的话,要将屏风推倒还是如何?
陈珩欺身压着苏落,低垂的眼睛看着这个人,看着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因为他看一眼或者说一句话而脸红欢喜的小姑娘,此时扑扇着睫毛,满脸惊惧。
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陈珩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