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殿下谬赞了。”司一珞捡起地上的竹签,“下官还要审讯犯人,失陪了。”
一切都要从这两根竹签说起。
径山寺共有僧人百余名,负责解签的是觉字辈弟子觉明和他的小徒弟空云,陈旺带人来径山寺抓人,惊动了院内的方丈主持,此时人都在大雄宝殿。
因着湛王遇刺,径山寺临时关门谢客,还在寺内的香客也要配合着调查。
司一珞从殿外穿过人群走进来,将两根缠着红线的竹签拿出来,对着径山寺的主持问道:“湛王殿下是因为这根竹签才会去后山,主持师父不如好好解释解释。”
签子十分普通,但是径山寺的竹签选材是佛肚竹,这种竹子竹节很短,一根签子上能看到两三个节痕。
京城附近,只有径山寺用这种竹签。
“确实是鄙寺的竹签。”主持接过签子仔细看了看,抬头对负责解签的觉明问道,“觉明师弟,湛王殿下为何会将竹签带出大雄宝殿”
坐堂的解签师父一般当场解签之后,会将香客抽到的竹签收回来。
觉明惊诧道:“不是主持师兄今早通知我,让我在签筒里放上两只缠着红线的签子,让抽到特制竹签的香客到后山寻了无大师”
主持更惊讶。
“师弟,了无师叔祖闭关多年,我怎么会让你去打搅他老人家谁来通知你的”
觉明视线在众弟子中搜寻一圈,问道:“空云呢”
那个小沙弥
司一珞看一眼陈旺,陈旺会意,立刻带人去搜查。
径山寺后院布置的有供香客歇脚的禅房,周湛刚处理完伤口,靠坐在床头。
护卫进门禀报道:“主子,大雄宝殿负责抽签的小沙弥死了,司大人正在录口供。”
周湛回想着当时后山的场景,问道:“那些杀手呢”
“人已经押送回诏狱,苗千户来接的人,另外,皇上得到消息,派了魏督主来接您回京。”
司一珞拿着签筒来找周湛,在院子外面见到负手而立的魏赫言。
“督主。”
雨丝顺着他光滑的绸衣打在地上,司一珞走过去将雨伞罩在他头顶。
“春雨寒凉,督主注意身体。”
魏赫言低头,少女的衣服沾了雨水使得颜色更深,垂下来的发丝也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反倒来关心他
“湛王殿下遇刺,皇上龙颜大怒,司大人还是赶紧抓出幕后主使为好。”
湛王遇刺,他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今天若没有她及时赶到,湛王殿下这会儿可能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眼前的少女有些本事。
司一珞将伞塞给他,笑道:“多谢督主关心,案子已经有些眉目了,下官正打算去找湛王殿下了解情况,督主可能还要再等上一刻钟。”
前殿的情形魏赫言也密切关注着,目前看来案件并不明朗,除了抓到的几个刺客之外,其他线索几乎全断了。
她却说已经有眉目了
“那本督就等司大人的好消息了。”
司一珞推门走进院子,扬声道:“锦衣卫指挥使司一珞求见湛王殿下!”
护卫得了示意,从房间里出来对司一珞行礼之后,侧身让开位置。
“殿下有请。”
司一珞抬脚跨过门槛,禅房的布置简单,正对门口摆着一张软榻,榻上一方矮桌,矮桌之上置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并一枚香炉。
水墨色的屏风将房间隔开,周湛在护卫的搀扶下在软榻上落坐。
漆黑的眸子打量着她手中的签筒。
“看样子,司大人已经找到线索了。”
司一珞将两枚缠着红线的竹签放进去,然后用力摇晃签筒,试了几次,每次掉出来的签子上都有红线。
护卫不服气,接过签筒试了几次,然后将所有竹签一起倒出来,只见竹签底部缠着几根几不可见的透明丝线。
“殿下。”
护卫将丝线取下来递给周湛,迎着光线看到丝线上反射出浅淡的绿色。
“天蚕丝”
司一珞开口道:“天蚕丝产量极低,不需要染色便能保持淡绿色的色泽,天蚕丝韧性极强,且又是贡品,也是制作护身软甲的材料。”
“有机会接触到天蚕丝的人不多,殿下不如好好想想幕后之人可能是谁。”
这个签筒,是在大殿中搜到的,应该是香客络绎,还没来得及处理。
“本王一向足不出户,实在想不到会有谁想要本王的性命。”
此事事关重大,司一珞只是试探周湛的态度。护卫将丝线递还,司一珞接过之后抱拳道:“如此,下官就先告退了。”
“下官还有一个疑问。”司一珞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又折返回来,“殿下为何要去后山找了无大师对方又为何笃定殿下会中计呢”
周湛面色发红,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护卫急忙倒了茶水,却被他不小心打翻茶盏。
“慕名去拜访大师而已,没想到却遭人所害,司大人定要替本王抓住凶手!”
司一珞抱拳应道:“殿下保重身体,下官定竭尽所能。”
从湛王的房间退出来,司一珞捏着荷包去了隔壁沈茉冉的房间。
沈明姝也在,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司一珞进门之后将荷包扔在桌子上,银子砸得桌面一颤。
沈明姝吓了一跳,抬头看过来。
“行刺当朝王爷是砍头的大罪,这枚荷包就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有没有人站出来认领”
沈明姝瞥了一眼靠在床头的沈茉冉一眼,稳住心神。
“司大人这是何意我们姐妹今日来为母亲求平安符,姐姐也是受害者,刺杀湛王殿下的杀手怎么可能跟我们有关系”
司一珞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红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下次再买凶杀人记得把尾巴处理干净,像这枚荷包的材料质地绣功在京城权贵人家虽然很常见,但是今日出现在径山寺的达官贵人却也不多。”
沈茉冉狐疑地看向沈明姝,眸光下沉。
“只要我想查,就连死人也得开口说话,没人承认也无所谓,诏狱里一审便知,到时候,恐怕就连沈相也担不起刺杀皇子的罪名!”
沈明姝吓得心跳骤停,红丹更是抖如筛糠,跪倒在地上求饶。
“大人,此事跟奴婢没关系!都是小姐,是小姐让奴婢雇佣轿夫去刺杀大小姐,奴婢没想着刺杀湛王!大人饶命啊!”
“你胡说什么”沈明姝指甲抠进手心,“谁给你的胆子污蔑主子你自己偷盗主子的财物出去养姘头被姐姐发现,竟然让你的姘头刺杀姐姐!现在还要倒打一耙,你良心被狗吃了!你爹娘真是白养你了!”
原本还告饶的红丹听她提起父母,眼眶瞬间变红,决然的泪珠扑簌着往下掉。
“奴婢不敢,都是奴婢一个人做的,奴婢鬼迷了心窍,奴婢……”
司一珞盯着沈明姝,抱臂道:“湛王遇刺,可不是推出来一个丫鬟就能顶罪的。而且,一个丫鬟随身携带几十两银子,不惜重金谋害相府嫡出小姐是早就猜到会暴露吗”
“二小姐若是承认自己嫉妒大小姐,设计雇人谋害,就算上报天听,也不过是相府的家事而已。”
“二小姐若是不愿意承认,本官就只能据实上报,至于皇上信不信沈相是清白的,那就看二小姐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