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能不能控制得住,要看这场雨够不够猛烈。”
曜帝起身疾步从桌案后走向门口,一众伺候的内侍小跑着跟上,魏赫言备了伞,随曜帝移步到外面。
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狂风卷着树梢枝叶,天上黑云奔腾而来,青灰色的地板颜色逐渐加深,雨珠很快连成一片。
“这场雨来得及时!”
京城这场大火需要它,地里的庄稼更需要。
“皇上,朝廷有明文规定,入夏后,城内烟花作坊禁止存放火药。这次火灾的起因就是烟花作坊火药爆炸,目前已经有十余人伤亡。司大人若是再晚到一会儿,恐怕伤亡更重!”
魏赫言适时的插嘴将曜帝的注意力引到司一珞身上。
“司卿,实情如何,你速与朕说来!”
司一珞进宫不是为了告状,魏赫言又将她一军。
“兵部调遣灭火的兵力确实足足晚了半个时辰才赶到现场,并且,臣在现场听到有人说,这次失火的作坊为了给伯阁老过寿,存放了许多特意研制的蓝色烟花。臣不敢污伯阁老的名声,已经派人去查证了。”
蓝色烟花难得,曜帝虽然早就有意让礼部研制,但是怕传出骄奢淫逸的名声,毁了他的圣明,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现在不过是一个阁老过寿,就有人为了讨好他研制蓝色烟花
魏赫言拿捏曜帝想法拿捏得准确,果然。
“司卿,事关城中百姓,这件事情你一定好好查查!”
反正自从她接任了锦衣卫指挥使,得罪人的差使就都是她干!
魏赫言蛰伏起来,开始爱惜羽毛了。
司一珞恭敬应是。
“司卿这次灭火有功,赏纹银千两,绢纱十匹,项世子乐意助人,同赏。凡是参与此次灭火的锦衣卫一人赏十两银子,从朕的内库中出!”
“臣替下属多谢皇上恩赐!”
雨势很猛烈,一个时辰之后,火被雨水浇灭,兵部上官进宫报信时,司一珞已经带着赏赐回到锦衣卫衙门了。
来报信的兵部官员挨了一通骂,官阶降了两级不说,回到兵部的衙门时,浑身被大雨淋透好不狼狈。
“太过分了,司一珞不仅抢咱们的功劳,还在皇上面前告咱们的黑状!”
讨好伯阁老,研制烟花的又不是他们,凭什么要他们背锅
还有,火是被雨水浇灭了,他们锦衣卫做了什么
“真是太过分了!”
有人跟着附和。
兵部刚少了一个右侍郎,他们铆足了劲儿正打算谋划这个位置!
谁承想,他兢兢业业,不仅没有升官,反而还降了两级
“皇上迁怒,咱们能有什么办法”有人开口劝道,“司一珞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跟锦衣卫对上,咱们就是那没有骨头的鸡蛋,能磕得过石头吗”
发牢骚的官员叹了口气,他上有老下有小,也就只敢发两句牢骚了,活儿还得干。
政党斗争那是上面的人的事儿,他们这些小池鱼,不被殃及就不错了!
有人暗搓搓往司一珞府上送礼。
“兵部车驾司郎中姜肆送了一对夜明珠,要收吗”
沈茉冉看着管家送上来的礼单,打开装珠子的锦盒,两颗婴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莹绿色的光泽。
这场雨下起来没完,将暑气压下去,沈茉冉被大雨隔在司一珞府上,今晚只能留下来过夜了。
司一珞瞥了一眼。
“车驾司郎中只是个五品官,兵部右侍郎是三品,中间差着六个等级,可不是两颗夜明珠能收买的……而且,他来给我送礼不是来错地方了,该去吏部,或者几位阁老府上。”
“退回去吧。”
姜肆就在外面等着,管家很快将礼物退回去。
他也不强求,将夜明珠重新塞给管家。
“劳烦帮下官给司大人递一句话,就说下官不求大人办事,这两颗夜明珠是孝敬司大人的。”
管家将信传回正厅,
司一珞手指敲着桌子,勾唇笑道:“看来车架司挺有油水,两颗价值千金的夜明珠说送就送,不如见见此人”
她一个眼神,沈茉冉就能体会,笑应了一声退到里间。
“去将人带来。”
管家撑伞折返,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男人进来。
来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朝中正五品以上官员的履历资料,司一珞上辈子倒背如流。
姜肆寒门出身,天武三年二甲进士,今年三十六,二十二岁高中进士,在当年着实风光了一阵。
十四年,从一个九品的会同馆大使爬到了如今能车驾司的正五品郎中,晋升速度在寒门子弟中可谓飞速。
“下官见过司大人。”
司一珞打量着他,中等身材,模样正气十足,是很容易让人信任的长相。当年清流没少拉拢他,他以一句“尚有家小需养”拒绝了清流一派。
在会同馆接待了一次番邦来使,就升了职。
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还是因为上辈子,他捧着一箱珠宝去投靠魏赫言,当时是她接待的他。
“姜大人很大方。”司一珞示意他入座,开门见山道,“不知姜大人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姜肆在她一个后辈面前自称下官一点也不觉得面上挂不住,也没有因为她是女人就轻视看低。
相反礼数还格外周到。
“偶然间得到这一对夜明珠,放在下官这儿是明珠蒙尘,不如借花献佛,司大人把玩也好,赏人也罢,也不算埋没。”
“下官别无所求,司大人放心。”
司一珞笑了。
“别无所求的人送的礼,索要的往往比礼物贵重,姜大人还是说清楚点好。”
这些说辞蒙骗那些初入官场的人还行,在司一珞面前完全不够看。
姜肆笑道:“司大人痛快,下官要的不多,下官想去户部。”
“车架司掌马政驿传,是肥差,也是机要部门,为何想去户部如今户部好像没有缺口。”
大周朝如今的马政油水不少,清闲又没有掉脑袋的风险,对于想混个保险的人来说是挤破头都想的职位。
姜肆侃侃而谈。
“太仆寺卿,从三品,三位少卿正四品,这些大人们官职比下官高,却要受到下官这个五品官的管辖牵制,下官这个位置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轻松。”
“太仆寺每年靠着马政,收上来的马头税不少,真正上缴的不足半数。下官背后无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这个位置安稳有余,前途无望。下官是文官,在兵部待一辈子也做不到尚书的位置,不如换个地方试试,人挪活树挪死,说不准,下官从此之后官运亨通,再无波折。”
“平级调动不难,些许小事,相信对司大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事成之后,下官另有谢礼奉上。”
他话中投靠的意思十分明显,司一珞知道他一直在观望,没有给自己找靠山,但是找上她,倒让她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