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野细细想了想,“也有记得三岁之前事的吧。”
“有。
世事哪有绝对的魂魄之间的每一次转换和抢夺都是一场不见血的战争,从上古到现在。
“在争夺寄体的时候,新老魂魄也未必力量那么绝对,一旦新的魂魄力量没那么强,那么在面对战争的时候,要么是被吞噬,要么就是持久战。前者老魂魄吞噬新魂魄,寄体不但拥有三岁前的记忆,就连出生前的事情也会记得,这就是你们说的所谓拥有前世记忆吧;后者新魂魄慢慢吞掉老魂魄,也会导致寄体能记住三岁前的事,就看新魂魄占据寄体的时间,占据的时间短,寄体对于三岁前的记忆就很深刻,反之就会慢慢遗忘。”
挺复杂,司野觉得。
也不知道是说制定出的这套运行规则的。
程斩见他眉间有思考,清清嗓子,故意问,“那你呢三岁前的记忆你有吗”
没等司野回答,他又故意自问自答了,“哦差点忘了,你这种就属于成年后寄体被夺的,算是非正常行径,可以忽略不计。”
“我怎么了就忽略不计了我首先是个生命体吧”司野可不爱听这话,又不是他想往别人身体里钻的,他有的选择吗那上天既然要他将别人的身体鸠占鹊巢,就一定是有意义的吧。
那四舍五入的,他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
“再说了,关于司家小公子以前的经历,我现在能记起来的越来越多了。”司野强调了一句。
“阿野啊。”程斩突然低叹。
声线好听得很,又是低低的,但接下来可就没好话了——
“你不正常,所以你拥有司小公子的记忆没用,你自己的才是关键。”
司野反击,“靠!你说谁不正常”
“你觉得你正常吗”程斩不急不忙反问。
司野其实知道自己不正常,虽说没有自己的记忆,但他有自己的思维。他没法做到将自己完全视为司家小公子,可与此同时他又找不到原来的自己。
想潇潇洒洒地回怼程斩几句,可嘴里的话掂量来掂量去的都显苍白。
可不怼程斩吧,司野又觉得心里憋屈得慌。
于是冲着程斩嚷嚷——
“你才不正常!你们全家都不正常!”
嚷嚷完司野就隐隐觉得,这话对程斩来说可能并无杀伤力……
果不其然,程斩风轻云淡回答,“我是不正常,而且我没家人,他们正不正常的我就不知道了。”
真是……
司野冷静下来。
现在程斩这小子抓住了他的软肋,只要一提有关他的出身来历和记忆方面的话题他就炸,这点很不好。
那以后不得经常被程斩拿捏了
火速调整了心态,又成了吊儿郎当的,“哎程斩,咱俩都算是半斤八两的吧那以后咱俩就是一家的了。人生漫漫,你总得找人搭伙过日子啊。”
前面山路有个坑,车轮压着坑就过去了,咣当一声,连带的,司野都跟着弹了起来,头撞车顶上了。
“靠!”
司野咒骂了句,“程斩!故意的吧小爷想跟你搭伙过日子是你的荣幸!”
程斩忍笑,轻描淡写说,“过日子我风里来雨里去的,你跟我过什么日子”
“小爷我就爱过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不行”
“行。”程斩将车开稳了,笑说,“但以后把称呼给我固定了,叫我哥,别程斩程斩的没大没小。”
司野:……
……
到了香格里拉,雨还很下大了。雨点砸下来都恨不得形成雹,震得窗子都响得厉害。老关知道他俩回来,早早的就将晚饭给备好了。
程斩和司野回来挺晚的了,也饿得够呛。程斩还好,饿不饿的也就那点饭量,司野可不行,狼吞虎咽的不说,还净挑肉吃。
提前就跟老关说好了,不要牛肉,就要猪肉,而且必须得是大肘子的那种横肉。老关也是实在,当即上街抱了只大肘子回来,号称全高原第一卤!
虽说高原上暖和了,但一场大雨又将香格里拉的气温打回原型。客栈里的壁炉又点燃了,大厅里暖暖和和的,又弥漫着肉香,而窗外是大雨倾盆,这般就格外有意境了。
客栈里住进来新人了,都是背包客,这么晚了也都在各自的房里休息。楼下就安静得很,只有老关和程斩、司野。
这顿饭其实有践行的意思,老关拿了珍藏的酒出来,说话间都有点惺惺相惜之感。
难得这样的夜晚,司野觉得很是舒服,好像是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了似的,轻松得都恨不得将四肢舒展开来。
老关说到秦老二,说中午那会跟他联系了,秦三嫂的身体挺虚弱,但好在没什么大碍,说等出了院后就送秦三嫂回娘家调养一阵子。
司野闻言佩服,跟程斩说,“都爬上爬下了,身体还没大碍呢。”
程斩嗯了一声。
老关没听明白,什么爬上爬下的但这段话也只有司野和程斩两人懂,也不能解释给旁人听,于是程斩就搪塞了句,“意思是秦三嫂的身体素质好。”
老关点头,“那是,都平民老百姓嘛,皮实。”
喝喝聊聊的快到后半夜了,老关熬不住睡下了。
司野抱着枕头敲开了程斩的房门,程斩愕然地看着他。
还是跟之前一样,老关留着他俩的房间。所以司野出现在门口,程斩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句——
“咱俩是一人一间房。”
关于房间这件事,老关向来大方。
但司野觉得,老关这人啊,就不如白老板那么解风情。
司野可不想在门外吹冷风,自顾自地进了房间,枕头往床上一扔,整个人顺势倒了下去。
“我房里不见阳光,太冷了。”
程斩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废话,大晚上的谁房里有阳光”
“今晚太冷了,两个人凑一起暖和。”司野更不想要脸了,直接钻被子里,“我手脚现在都冰冷的。”
程斩头疼,“司野,差不多行了啊,做人别太过分。”
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奈何司野成了牛皮糖,黏糊在他床上压根就没下来的打算,被子往上一拉,“我这几晚都跟你睡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害怕。没事,你不用把我当人看。”
程斩:……
五分钟后——
“别挤我,往边上靠。”
“不行,我冷。”
六分钟后——
“脚往哪伸呢拿走!”
“不行,我冷。”
七分钟后——
“司野!手拿开!别往我睡衣里伸!”
“不行,我冷。”
十分钟后——
“司野!你压着我,让我怎么睡”
……
程斩的咬牙切齿没得到司野的回复,那句“不行,我冷”的标准回答也没再响起。
他压脸一瞧,呵!
这小朋友睡着了。
就跟只树懒似的,四肢攀着他,想甩都甩不掉。
程斩叹气,真想一脚踹走他啊……
翌日是个大晴天,昨晚的暴雨冲洗了香格里来,就跟哈巴的那场大雨一样,次日的天都耀眼得亮。
包子哥听说他俩回来了,一早就来了客栈,并且带来了新出锅的包子,香喷喷的。
特意避开了客栈的早餐时间,听老关说早餐那点人多。所以等程斩和司野下楼的时候,客人们都出去玩了。
见俩人是从一个房里出来的,老关挺惊讶。司野给了个合理解释,“我那屋太潮了。”
老关这才想起他那屋之前关窗关晚了,许是进了不少雨水进去,便连连道歉的。司野大大方方,往餐桌旁一坐,“没事没事,我昨晚睡得挺好的。”
程斩坐他旁边,瞥了他一眼。
拿他当床垫子睡,能睡得不好吗
看得出司野着实也是睡得不错,餐桌上跟包子哥谈笑风生的。
别看包子哥五大三粗,却是个挺爱听八卦的主儿。能一大早上来堵他俩,那就是奔着八卦来的。
关于他俩上山之后的事,包子哥是问东问西的。
司野健谈,也擅谈。将去找秦老三坟地的途中说得绘声绘色,当然,避开关键的不谈。程斩闷头吃早餐,听着司野的口若悬河,心想,这人可惜了,去做编剧多好。
本是去收拾巫灵留下来的烂摊子,愣是被司野说成天上有地上无的探险之旅,别说包子哥了,就连老关听了都惊赞连连。
末了一脸不解地问司野,“你们都看见狼了那上面还有狼吗”
“有啊!野狼,灰蹡蹡的,肚子都瘪瘪的,要不是我和程斩有点身手,那肯定就被当成粮食了。”司野说。
程斩扭头,看着司野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说得真像那么回事似的,幸好他参与了,要不然说得连他都相信了。
还野狼呢,怎么想的。
老关也在旁嘀咕着,这年头还能瞧见野狼啊……
包子哥的重点不在质疑司野的话,他觉得司野不管说什么,那都是对的!听得那叫一个满脸崇拜啊。
屋子里正有说有笑呢,从门口就进来一人。
刚开始谁都没在意这人,老关也是背对着大门的。直到那人径直往餐桌这边走了,几人才有了反应。
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一般个头,穿得整洁考究,两鬓微白。
老关起身刚要询问,就见那人朝着司野微微一欠身——
“小少爷,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