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野置若罔闻,死死掐住程斩的脖子不撒手,一双血红的眼睛像是盯着他,可又像是透过他在盯着别的什么东西。
整张俊脸铁青扭曲,大有不掐死程斩就不算完的恨意。
程斩几番用力,竟发现司野的力气异于寻常,虽说他平时力气是不小吧,但程斩想要在他手里脱身还是易如反掌,但此时此刻情况显然不一样。
他松开只手,摊开,迅速凝聚一缕合虚。合虚化作丝线,瞬间将司野缠住。紧跟着就听司野发出惨痛的叫声,手一松。
程斩得到了呼吸,大口大口喘着气,再看司野已经被合虚缠住,正在痛苦打滚。
姜周听见动静赶了过来,推门瞧见这幕后傻眼了,“这……怎、怎么了?”
“走!”程斩冲着她喝了一嗓子。
姜周的双脚却像是钉住了似的,想离开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司野在歇斯底里怒吼,心口一颤一颤的。别说她现在不能动,就算能动她也不想离开。
这一幕太骇人了。
可下一秒就见程斩朝着这边一挥手,有合虚的光冲过来,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姜周被关在了门外,这下子能动了,伸手就去拧门把手,却几番拧不开,只能听见司野在痛苦咆哮。听得她愈发的不安,抬手咣咣咣砸门,大喊,“程斩你开门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房间这边,程斩第一时间收回了合虚。
这是万不得已之计,如果再不用合虚来突围,那还不定后果如何呢。但当司野声嘶力竭时,程斩心有不忍也是真的。
司野倒在床上,蜷缩在一起,衣衫上有一条又一条的血道子。他受不了合虚,刚刚虽说没多久,但也是着实伤了他了。
像是耗尽了心力,他一动不动的,阖着眼脸色苍白的,额头上仍有豆大的汗珠,手臂上的青筋仍旧凸起。
程斩的脖子也是火辣辣的疼,都不用看肯定印子挺深。但也顾不上自己,赶忙上前搀起司野,唤他的名字。
司野低垂着头没反应,身上除了酒气还有血腥味。
这一刻程斩深深后悔。
他又死不了,何必拿合虚来对付司野呢?
“阿野。”程斩轻拍他的脸,试图唤醒他。
司野没反应。
程斩伸手摸他的额头,也不知道是冷汗的缘故还是什么,摸上去挺冰凉。身上的血道子虽说不深,但挺多。
他刚要伸手给司野疗伤,就见司野缓缓抬头了。
那张脸白得吓人,几乎是擦着程斩的脸抬起来的,就是因为两人离得太近,所以程斩才在司野睁眼的那一刻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但是,晚了。
司野双手猛地扣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往床头上一摁,紧跟着整张脸就压了下来。
其实程斩意识到的时候完全可以扣住他的肩膀将他反制,又或者抬腿一脚踹开他。可司野压下脸的瞬间,裹挟着一股子血腥气的时候程斩就心软了。
脖颈处一阵吃痛,力气不小。
是司野咬了他脖子。
这一下咬得深,程斩甚至都能感觉到脖子上的温热,有血流了出来。
可这血哪是司野能承受的?
司野蓦地松口,痛苦惊叫,他刚要抬脸,程斩却抬手箍住他的后脑,将司野的脸按在他的胸口迟迟不撒手。
司野发出嚎叫,但很快的,程斩的手滑到司野的后颈,一用力,就听司野的嚎叫转为呻吟。他的头无力地抵着程斩的胸膛上,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无力。
程斩靠着床头没动,掐住司野后颈的手又缓缓覆上他的后脑,一下又一下地抚摸,低喃,“过去了,都过去了……”
司野就没了声音,重新阖上了眼。
等房门终于被姜周打开的时候,她彻底惊呆了!
就见程斩一动不动地靠着床头而坐,脖子上血红一片,染红了身上的衬衫,但他似乎不为所动,一手控着司野的头。而司野是背对着门口方向的,额头抵着程斩的胸口,身上的衣服凌乱不整,虽说衬衫是艳色的,但仔细打量也不难发现衣服上有血。
姜周能看见司野的侧脸,他脸上也有血,嘴角也有滑下来的血。
这一幕看得人惊心动魄。
姜周脚跟一软,竟生生跌倒在地,好半天才找回声音,“程、程斩……”
程斩没推开司野,视线缓缓转向门口,与姜周一脸骇然相比,他的神情很沉静。他开口,嗓音听着倦怠无力的——
“放心,死不了,他也没事了。”
他也没事了。
那说明刚刚司野是真有事。
但这是明眼的事。姜周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幕就觉得心口直突突,其实不该这样,她都是历经上古战争的神兽,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
可独独眼下这幕令她十分不安,为什么会这样?
“需、需要我做什么吗?”姜周的情绪还是有些不稳,说话仍旧结巴。
程斩靠在那,轻声说,“姜周,你需要冷静。”
姜周也想冷静……
“姜周,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要跟阿野说。”程斩低语。
姜周脑子里昏涨涨的,脱口问,“不说他就不记得了?”
都血溅床上了!
程斩轻轻点头。
上次司野醉酒醒了之后就不记得事了,虽说也是差点掐死他,但没这次这般“惨烈”。
“麻烦帮忙备两身干净的衣服吧。”最后,程斩叮嘱了句。
姜周脱口,“这么晚了……”
“明天送到就行。”程斩打消她的顾虑,又强调了句,“现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去睡觉。”
姜周扒着门框站了起来,良久后问他,“你身上的血……”
“我会处理。”
等房门重新关上时,姜周的心脏还在扑腾个不停,往卧室走的时候脚步仍有些不稳。她在心里暗暗念叨: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确定司野沉沉睡去后,程斩先是疗好了他的伤,擦净了他身上的血迹,然后才顾上自己。
洗手池前的镜子里,程斩看着可真是惨不忍睹的。
身上衣服肯定是不能要了,领口和胸口都被血染了,红彤彤的一片。脖子上的伤口挺深,司野这一口咬下去那可真是拼了命去的。
怪不得出了这么多血,正好是动脉的位置。
这得是什么牙口啊,才能精准地逮着动脉咬?
程斩轻叹,得亏他死不了,搁正常人流这么多血当场就得挂了。
他微微侧了侧脖子,血已经不流了,伤口还在,血肉模糊的。心想,幸好这一下没咬脸上,要不然临时毁个容也挺闹心。
他身上流淌的是合虚血,所以具备强大的凝血功能,就是这伤口还得稍微费心治上一治。
脱了衣服,程斩抬手覆上脖颈伤口。
他是死不了,但也会疼啊,毕竟那么大的口子呢。
死孩子,下这么狠的口。
红光似丝在程斩手间流窜、游弋,渐渐的,惨不忍睹的伤口开始愈合,直到皮肉均匀长好,只剩下浅淡的咬痕。
程斩却在这时收了手。
看着脖子上的咬痕,牙印还都清晰呢。
想了想干脆算了,先留着。
冲了澡,等再出来时身上就没了斑斑血迹,倒显得脖子上的咬痕挺明显。至于换下来的衣物……
包括司野身上的那件,都堆在一旁呢。
两件衣服没一件能入眼的。
程斩扯了浴袍围腰上,紧跟着一抬手,合虚似火种跃到衣物上,瞬间就将两件衣服燃烧殆尽。
……
翌日,天彻底放晴了。
司野悠然转醒的时候,外面的阳光闯进来大片,哪怕是遮着窗帘都没能掩住灿烂。
连下了几天的雨,也总算是见晴了。
司野觉得浑身跟散了架似的,使劲伸了个懒腰,然后浑身就瘫软得很,躺在床上就跟躺在棉花上似的,一动也不想动。
这是在梦里作战的后遗症?
这也行?
还是自己年龄大了,动动胳膊腿的就不行了?不对啊,自己也才二十刚出头,是荷尔蒙和雄性激素最旺盛的年纪。
司野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好久,像是发生了什么,可他又不记得,好像是在梦里,又好像不是。
起床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
不是错觉,的确是身上的皮肉疼,司野摸了摸,哪哪都没受伤,怎么还跟被小刀子划过似的。
但紧跟着他的关注点就转移了。
一掀被子低头一看……
靠!
衣服呢?
正困惑着呢,房门被敲了两下,紧跟着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司野猛地将被子一盖,等看清来者后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姜周没有叫人起床的习惯。”
程斩走了进来,顺手关了门,手里拿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却没直接递给司野,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往沙发上一坐,随手将衣物放到了沙发扶手上。
是九部的司机一大早送来的,姜周想得周全,知道程斩穿不惯没洗过的新衣服,干脆就让九部的司机去了趟半山,从程斩家拿了两套衣物过来。
然后姜周也是“乖巧懂事”,衣物拿来后,隔着房门就跟猫似的在那挠。程斩听见后要她直接放门口,她故意问,“你都受那么重的伤了,要不然我给你送进去吧。”
程斩没搭理她。
等到司野这边,程斩倒是起了逗弄的心思。
司野虽说没必要避讳程斩,他又不是个姑娘家,但瞅着程斩这架势,怎么看都有点纯心故意的意味在其中。
“我衣服呢?”司野问。
程斩靠在那,懒洋洋的,下巴朝着沙发扶手上一抬。
“我临睡前穿的那身。”司野强调。
程斩不紧不慢接住话,“你喝多了就吐,这张床还能让你睡已经不错了。”
司野挑眉,吐了?
他生生挤出一丝笑,咬牙,“那也不用连条内裤都不给我留吧?”
程斩的嘴角微微挑起,别提笑得多优雅了,“你吧,吐得太彻底了。”
是吗?
司野忽而呵笑,“程斩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就想占小爷的便宜?”
程斩右腿往左腿上一叠,翘了二郎腿,坦坦荡荡地回了个字,“是。”
司野噎了一下。
这么义正言辞吗?
“所以,”程斩慢悠悠补充,“想穿衣服,自己下床来拿。”
司野翻了个白眼,指着他,“程斩,你幸亏没女朋友真的,你也庆幸我不是个女的,要不然非得告你个耍流氓不可。”
话毕将被子一掀,下了床。
就,这么明晃晃地走上前了。
反正,关于这种赤诚相见的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换做对面坐个女的,他还真就不好意思了。
俯身顺手一抄,衣服拿到手,对上程斩似笑非笑的眼神,司野说,“做人别太过分,你等着。”
程斩抿唇。
行啊,他等着。
送完了衣服,程斩也没急着离开,窗帘掀开,阳光就迫不及待地闯了进来。床榻上没被单,被子也没被套,昨晚他都给撤下来了,上头都沾着血。
浴室的门没关,就听司野的声音裹着花洒声一并传出来——
“斩哥,我昨晚做什么了?”
程斩铺床单的动作一滞。
又听司野在那嘀咕,“就像跟人打了一架似的,浑身都疼。”
程斩在这边甩了句,“你喝多了睡觉不老实,掉床底下了。”
“是吗……”那边半信半疑的。
但也没再多问。
司野冲澡快,等出来的时候,程斩这边也将床榻都收拾整齐了,毕竟是姜周的房子,他们是客人。
做完这些,程斩就进了浴室,靠着门框,盯着司野。
司野站在镜子前吹头发呢,干净的衣物放在架子上,他只身围了条浴巾。程斩问他,“你浑身疼得厉害?”
“也不是骨头疼,皮肉疼。”司野描述。
程斩微微蹙眉,不会是还有伤口吧?刚才挡着窗帘光线不明的也看不清楚。
这么想着就径直上前,一把扯了他腰间的浴巾。
“艹!”司野愕然,拿着吹风机的手都僵在半空,“程斩你不是吧?一大早上的!这样好吗!”
“闭嘴。”程斩低喝。
开始仔仔细细检查他的身体。
看了一圈,确定没明显伤口,看来昨晚合虚勒他勒得太紧了,哪怕是伤口没了,还有余疼呢。便说了句,“没什么事,再休息一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