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是一个很贤淑的妻子,一直以来陈慕都很少去买过衣服,身上这些全都是他一针一线勾出来的。
不过今日三更半夜都还在绣这么一条腰带,陈慕属实有些不解。
当下便走上前一手揽过柳思,笑着调侃道:“大半夜的不睡觉,绣这个干嘛女子跟男人可不一样,夜熬多了,老的快,别怪我到时候给你找个妹妹回来。”
柳思一边缝着,一边瞪着陈慕:“那我就给你找个哥哥。”
这话一出,陈慕顿时就不知道说啥了。
不过很快,柳思手上这条白锦腰带便彻底绣完了,长呼一口气,随后便催促陈慕赶紧站起来。
“合适吧”
陈慕脱掉先前的那根腰带,随后又将这一根穿上,生活了这么多年,柳思又怎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腰围。
不过趁着一旁的烛火辉映,陈慕这才发现腰带之上还绣着许多纹路,似是一条巨蛇。
柳思绣工很是精湛,巨蛇通体黑色,周身鳞片清晰分明,蛇头临到腰前,一血盆大口猛展,好似要吞掉一切。
瞧见柳思盈盈作笑,陈慕不解道:“上面,为何纹这么一条黑蛇啊媳妇儿”
柳思一手抱过陈慕腰间,脸贴到胸膛,语气带有几分惆怅道:“漠南大战频频,我一妇道人家,帮不得你什么……你可知这黑蛇的来历吗”
陈慕摇了摇头。
“这就是我们村子的山神,听老人讲,是一只修出神性的妖,我们村子一直供奉着她,我怕你出事儿,便绣了一条山神的图案,这样,就能把你的命捆住,便也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人命生死又怎可能被一条腰带拴住,但想着柳思一直绣到深夜,就为帮自己祈福,鼻头一酸,眼眶不由一红。
“你这次……要多久才能回来”
陈慕一次次轻抚柳思脑袋,沉吟片刻便淡淡说了句:“大雪纷飞之日,我便回来了。”
第二日清晨,跟之前一样,柳思天还没亮就开始在厨房里捣鼓起来。
于她而言,没什么本事,唯一的本事,就是为自家丈夫煮上一口热饭,丈夫烦恼的时候,陪他聊几句话,开心的时候,一起开心喜悦,这便是她能给的一切。
吃完饭,不等起身,反倒是大哥柳敬瑭韩信儿仨急匆匆的回到家里。
还以为又出什么事儿了,不过等听大哥一说,这才知道他们是来送自己的。
就这样,一家人因为出征这件事儿,吃了一顿许久未一起吃过的早饭。
霍去邪的一队亲兵早已到了,此刻正随着夏侯在后山搬运那些火药火铳,大致估量,少说也有十几个箱子。
由于陈慕还要去县城找戚泽光,因此就先一步下了山。
由于此次是前往战场,这一路下来,几乎少有人说话,特别是柳思一脸的凝重惆怅,不由得为此行平添一丝寂寥。
下了山,便瞧见江岸码头上停靠着一艘大船,桅杆之上挂着一面旗帜,一醒目的蜀字写在旗帜之上。
而在船边缘,霍去邪正站在那处,仍旧是一身黑衣配一柄长刀,正朝这边举手示意。
至于陈慕,还要前往县城找戚泽光,便又朝霍去邪打了个手势。
“啥当今蜀军主将霍去邪喊你去前线老陈你没开玩笑吧”
戚泽光本就是官家子弟,虽不过是县令之子,但经常跟巴郡那边的官二代接触,对于当今王朝的一些事儿,显然比陈慕要了解的多。
霍去邪何等人
本就是高居正四品的武将,还有他那舅舅更是了不得,龙夏军大司马卫青鸿,当今武将之首!
这卫青鸿膝下无子,几乎把霍去邪当做儿子看待。
可以说这霍去邪绝算得上官家二世子里边,最顶尖的那一波人。
陈慕喝了口茶:“我骗你干什么,这会儿那霍去邪就在江泊口,你小子不去的话,我可就走了啊。”
虽不知这小子是怎么抱上这么一条大腿的,不过就眼下这么好的一次机会,戚泽光自是不可能放过。
不仅能去边境历练一番,还能跟霍去邪这种层面的人打上交道,对于日后的武道一途,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就此,俩人便爽快的决定了,戚泽光乃是家里一根独苗,去漠南这件事儿他根本就不敢跟他爹妈说,只能选择离家偷跑。
陈慕这边才走,这小子便收拾好东西,跑了出来。
一个包袱,一把陈慕送给他的唐横刀,褪去他那一身公子锦,乍一瞧,倒是颇有几分侠客风采。
临走之前,这小子又急匆匆跑到铺子哪里,跟韩梅儿告了个别,这才随着出了城。
等到江边的时候,瞧见那根蜀字军旗,戚泽光这才完全信了。
望着这个平日里跟他吹牛喝酒的书生,当真是有些看不懂,这小子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一会儿是当朝太子,一会儿又是蜀军主将。
戚泽光越想,越是觉着那日给陈慕多塞三十两银子,是他最近几年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儿。
此刻那些火铳火药早已被全数绑到船上,就连陈慕那根燧发枪也给带了过来。
万事俱备,只等出征。
柳敬瑭看了眼韩信儿,语气沉重道:“韩信儿,过去要保护好姐夫知道吗”
韩信儿眯眼一笑:“放心吧哥。”
“弟,去那边万事都要小心,完事儿了就赶紧回来,咱……咱把龟龟给你,可一定得带着。”
说罢,便见大哥将他那只乌龟从怀里掏出来。
怪不得打早就发现大哥这胸鼓了好几圈,原来……
“不是……大哥,我去漠南,带只乌龟干嘛这乌龟你可是打小就养到现在,我给养死了,回来可交不了差。”
“乌龟哪有你重要,这龟龟被我养了二十多年,就跟那些挡灾玉一样,可以换命的,叫你拿着就拿着!”
封建社会就这样,对于鬼神之事儿极为信奉,即便陈慕不咋相信,但奈何大哥硬拽,因此也只能将其揣入怀中。
待轮到柳思的时候,同他两眼相望,纵使平日里陈慕能说会道,但在这一刻,心中纵有万般情绪,却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至于柳思也是如此,面对这个爱到骨子里的男人,此刻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临了最后,二人相视一笑,只将心中的万愁千思融作成两句极为平常的话。
“照顾好自己。”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