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想长大了娶她,每次张木匠打完我就去睡觉,都是她帮我松绑,也跟着落泪。哎,她是个好姑娘。”杜老邪不隐瞒道。
“你有没有向她表达过感情?”叶浮萍问。
“没有!”
“她是否明白你对她的心意?”
“不清楚,但我经常用木头雕刻一些小玩意送给她,她也非常开心地收了,屋里摆了好多,还摆放得很整齐。”
从木匠到工艺大师的成长之路,是因为少年深藏的爱恋,杜老邪认为跟养父的女儿青梅竹马,一定能成结成连理,但命运的安排,往往是残酷无情的。
“杜先生,她后来怎么了?”叶浮萍观察力很强,发现了杜老邪隐藏的遗憾。
“十八岁的时候,她嫁人了,是邻村的一个男人,换来了两万礼金。我痛苦的想去死,后来根据她的样子,刻了个假人藏在床下,晚上搂着假人睡。结果,还是被养父发现了,他发了疯一样打我,然后把假人给烧了,也把我的心给烧没了。有时啊,人越是普通,悲情就越多。”杜老邪摇头,但此时却是面无表情,语气也变得很平淡。
故事感人,杜老邪思路清晰,语言流畅,无半点精神病的样子。
不难听出,雕刻人偶的做法,杜老邪从很早就开始了。
因为过于逼真,太像女儿,引起了养父的极度憎恶和恶心,所以才会无情地烧掉,还暴打了他一顿。
杜老邪的童年很凄惨,但所有这些,都不能成为他作恶的理由。
吴亚环按下暂停,不解地问:“叶姐,杜万里的故事很有冲击力,你怎么好像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叶浮萍却摆摆手,“我接触的精神疾患很多,每个人都有凄惨的故事,真真假假,其实很难分辨,杜万里这样的,是愿意倾诉,也有人问了好久,都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
“他说的故事,是真的吗?”吴亚环又问。
“不是!”
不止是吴亚环,就连丁凡也大感诧异,刚才居然被杜老邪给骗了,可恶,白白浪费了不少感情。
“叶姐,快说说,你是怎么判断的?”
“父母早亡是真的,他也可能被人收养过,却不是木匠。在农村,有手艺的人,婚姻通常都比较稳定。杜万里已经学成,完可以自立门户。另外,八岁孩子如果让他改姓,在失去父母的前提下,多半不会也不敢拒绝。还有,十八岁了,身强体壮,怎么还能由着养父打,不敢丝毫反抗。综合判断,他就是编了个故事,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叶浮萍从职业角度,一口气说道。
“也可能被打怕了,就是老鼠见到猫。比如,怕了某个人,愿意服从他的命令什么的。”丁凡分析道。
“小凡,看相我不如你,但判断精神病人的真假,我还是有把握的。病人,也会为生病找理由,这是一种本能的保护行为。”叶浮萍认真道。
“我打个电话问问,叶姐,不是怀疑你的水平,这人很关键,他的底细一定要搞清楚。”丁凡道。
丁凡想到的当然是穆小雷,他就是从大溪村出来的,别看年纪小,耳聪目明,很了解当地的情况。
穆小雷很快就接了,还能听到潘志安的笑声,穆总应该正在跟手下愉快聊天中。
“小雷,杜老邪是被木匠收养的吗?”丁凡直接问道。
“不是,我听村里的老人说,那年他家失火,父母都烧死了,只有他逃了出来,精神状态就不好,十多岁了,经常不穿衣服,就跟个大傻子似的。然后,又跟着一个弹棉花的老头混吃混喝,没过几年,老头就嗝屁了,可能他太能吃,老头又抢不过他,饿死了。”穆小雷道。
“嗯,没事了!”丁凡憋着笑。
“凡哥,符章刻好了,我们正在技术改良,安眠仪上再增加个闹钟功能。”穆小雷道。
“好,过两天我去看看。”
挂断手机,丁凡朝着叶浮萍高高竖起大拇指,将穆小雷的话复述了一遍,倒是把两个姐姐逗得笑个不停。
笑过之后,叶浮萍却叹了口气,“唉,我还是自负大意了,他编出这个故事,不是自我保护,而是想要骗我。”
“他骗你,为什么?”吴亚环问。
“接着看吧!”叶浮萍指了指电脑屏幕。
吴亚环选择了播放键,对话继续,视频上的叶浮萍又问道:“杜先生,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了?”
“就是从假人被烧开始,每次睡觉,我总觉得床上有人,就是她,温柔地抱着我。怎么说呢,害怕谈不上,有时候,还觉得精神有所寄托。”杜老邪道。
“能不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妮妮!”
叶浮萍不由皱眉,这个名字太儿童化,肯定不是真的,耐着性子又问:“你能描述一下她的长相吗?”
“不能!”杜老邪回答得很快,解释道:“因为太爱她,所以,反而变得模糊了。”
“既然不记得她的长相,又如何制造出的假人?”
“嗯,假人是她十二岁的样子。”
这次,连丁凡这个外行都听明白了,杜老邪这么说,正是侧面解释他挨打的原因,养父看到这样的假人,不暴怒才怪。
“养父对你不好,想过报复他吗?”叶浮萍问道。
“我偷偷做了个假人,跟他的形象一样,藏在狗窝后面,每天都朝着假人的胸口扎针,一下下使劲扎。后来,假人经常冒血,养父总觉得胸口疼,没过半年,他就死了。”杜老邪的声音里带着得意。
“你觉得解脱了?”叶浮萍进一步问。
“没有,噩梦就找来了,总梦见他拿着凿子在我的脑壳上凿洞,头疼得忍不住。”杜老邪说着,还低头指了指具体位置,“这里,一直没有头发。”
“有可能是你长期揉搓的缘故。”叶浮萍不以为然,“另外,长期睡眠不好,可能会导致斑秃,服用过安睡的药物吗?”
“药物没用!”杜老邪摆摆手,又说:“为了自救,我不断探索方法,后来,发现画画非常有用,尤其是把梦中的场景画下来,也就不觉得恐怖了。”
“有些人,虽然精神上生了病,却成为了艺术天才。”叶浮萍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