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社长之死
如果不是甄美说,南方特区报的社长是她的堂兄;如果张英不说,我想替我们派出所做个正面报道,跟社长联络一下感情,劳餮就不会说,那我们现在就去造访甄社长。
此时的“现在”是晚上七点半。
在李荭偷偷去了牛城后,劳餮在下午快下班前去接张英,准备一同拜访曹湿人介绍的中院现任一庭庭长唐洪兵。可唐庭长是大忙人,本来约的就是下班后的六点半,而现在六点半都被市领导叫了去,给他们的时间取消了。
两人顿时落单,有些许失落感。为改变这种被动,劳餮就说,我们干脆找个地方吃饭吧,好久不见你了,师傅来请你。张英却说,这主意好,但没有要师傅请吃饭的道理,我来。
无论谁请,霍乱时期执行简单用餐的规定,所花费用不足百元。他们在西餐厅各自点了份煲仔饭,也居然吃得酣畅淋漓,没有觉得什么不好。
人生需要的是简单。警察平时办理的都是复杂的案情,而生活恰好相反。
张英现在是派出所的指导员,十五年前是警院刚毕业跟着劳餮学习的新警员,现在能提升正科级干部,也算是跟着师傅破了大案的一点运气,因此师傅有事,只要一个招呼,她都能到。何况,师傅现在的“求助”仍然是为了破案,并无私心。
吃完饭,两人就决定去拜访甄社长。
劳餮听说,报社的编辑都有上午懈怠,晚上拼命加班的习惯,因此也才有晚上造访的奇葩想法。当然,此种想法的产生,也因报社的家属楼就在行政办公楼的后面。即便甄社长回了家,也可以临时叫到办公室,或者到他家里去。
不过,最好还是办公室见面的好。毕竟只是履行下公事,问问香烟的来历。
张英作为派出所的指导员,所里的宣传工作和干警们的政治思想工作,是任务之一。作为曾经的师傅,劳餮巴不得徒弟的工作有大的起色,因此很乐意带着她去见甄诚社长。
虽然他知道张英也认识甄诚,但毕竟当年破了大案,几乎所有功劳都堆积在自己身子,人家哪注意一个实习生的努力。
劳餮和甄诚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认识他,就是十五年前发生的高爱莲遇害案,劳餮作为专案组成员多次向甄诚了解情况。
甄诚是高爱莲老师领进报社大门,且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名记。当年大案发生后,劳餮独辟蹊径侦破了高老师被害案,甄诚作为首席记者又带着身边的实习生李荭,以一颗感恩的心,独家采访了劳餮和他的刑警大队。
因此,劳餮,并非从来的废柴,他当年也是风光过一把的。
车子停在报社大楼外的停车场。
上大楼通过保安室的时候,劳餮顺便问了一句:“甄社长还在加班吧?”
劳餮问此话,完全是没话找话,觉得保安工作枯燥无味,随口表示下关心。
谁知这一问,让保安大哥的热心劲上来了,回答了“应该在”后,又说:“您等等,我帮您电话确认一下。社长今晚值班,一般是在的。”
可内线电话拨过去,无人接听。
劳餮刚进门时,已经亮过证件,人家保安知道来人是警察后,自然多了几份热情。毕竟,作为保安,对于警察,一般都认为是娘家人,其较为热心的态度可以理解。
保安小兄弟说:“我陪您去看看吧。”
保安室有两名队员,劳餮也就不拒绝。人家说要陪就让他陪吧,如果拂了好意,反而会让人误会,认为你瞧不起他。
上到楼层,社长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并未上锁。
保安帮着把门打直后,伸手做手势让两位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轻轻走到社长宽大的办公桌前,对正趴在办公桌上打瞌睡的甄社长喊了几声。
“甄社长,甄社长”,可甄社长似乎睡得太死,没有反应。
劳餮并未在意,他坐在沙发上,眼睛左右扫射,观察着办公室。
办公室宽大、亮堂,社长的办公桌也富丽、庄严。近两年纪委对领导干部的办公用房限制得紧,超标的一定改变、取消或隔断,哪怕空出之地仍然空着,反正就是不能超标。
想不到的是,报社居然没有受影响,甄社长的办公室一看就是超标的,而且不是超出一点点。这让劳餮颇为费解。
但不过,细忖一下,觉得可能是事业单位的原因,报社这样的单位介于事业单位和企业单位之间,也就可能核定的标准比较宽松。要不然,像这样的违规,甄社长大人早就应该被通报批评了。
在劳餮观察办公室的时候,张英也站起来和保安一起,轻轻喊了甄社长两句,毕竟,她也是认识甄社长的,只是没有师傅跟社长那么熟悉而已。
可张英的两声,也同样没有唤醒甄社长的美梦。
张英毕竟是警察,觉得有点不对劲,以她的判断,一个人睡得再死,先后有男女两种声音在旁边呼唤,他都没有反应,这一般来说是不太正常的。
何况,一个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人,再怎么深睡又能深睡到哪种程度,还叫都叫不醒。
张英退回几步到师傅面前,小声道:“师傅,你去看看,甄社长喊不醒,不对劲呀!”
劳餮知道,张英这是让自己去敲打他。你睡得再死,敲打几下总得醒过来吧。保安是本单位最底层的员工,他哪敢敲社长的身子;张英是晚辈,又不怎么熟,也不敢。
劳餮站起来,边起身边开玩笑说:“好你个甄诚,睡得也周公了吧!”走近办公桌边,用力地敲三下。
可睡者仍然毫无反应。
劳餮头一歪,眼眯着,觉得确实反常,看了看旁边的张英和保安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搜出手套,再把手伸向甄诚的脸部,用了点劲将他的头撑起,另一只手顺势扶住了脑袋。
顿时,甄诚的五官完全暴露在三人的面前。
大家一看,吓得半死,尤其是那个保安兄弟。
人确实像死了。
劳警官脱下右手手套,将手在甄社长的鼻息下试了一下,然后朝保安和张英轻轻摇头。
继而朝保安喊道:“打120!”
又很严肃地对张英说:“给张局直接打电话!”
保安打完急救电话后,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连声问劳警官“还有救吗?有救吗?”
劳餮不好直说,只道:“少安毋躁,等医师来了再说,你现在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还有,马上给保安室你同事打电话,现在不允许放任何一辆车子进来,也不放任何一辆车子出去,除非救护车和警车。另外再打电话给你们总编,让他马上到社长办公室来!等我们的人来了,你再下楼去维持秩序。”
吩咐好这些后,劳餮勘察起现场来,发现除了电脑旁边有一瓶打开且喝去三分之一分量的矿泉水外,并没有其他不明物,或者异样的东西。
他拿起瓶子看了看,瓶盖是拧好的,又拧开盖子,蹙眉闻了闻瓶子内的水,感觉也无异常和异味。
再看看窗户,插销插好,推拉位置也卡死。只是,社长办公室是套间式的,除客厅外,还有卧房和厕所。劳餮觉得,这些地方的勘查就留着同事们来吧。
引起劳餮警觉的,只有那瓶矿泉水,品牌是平常市场上经常见到的,而办公室靠窗户边堆放了十几件的矿泉水纸箱,包装显示都是美乐美品牌。
美乐美是梅桂花的公司,这正是此前在沈芳芳的办公室见过的。
这种矿泉水,前几天在沈芳芳的办公室,劳餮没有细看,此时便特别留意起来:厂址是虎城虎南市银都镇。梅桂花也是他接下来要了解和走访的对象,因此便用手机将矿泉水包装拍了两张照片。
拍完照,觉得此时查看大楼的监控视频尤显重要,如果甄诚是非正常死亡的话,前面来他办公室造访的人就将是嫌疑犯。至于这里的现场勘查,还是等同事们来了更好些,因为痕迹科的人比他更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便吩咐张英在这里守着,保安带着他去监控室。
刚走到电梯口,急救的医护人员来了,保安准备折回随医护人员进社长室,被劳餮拉回,说:“那里有人,你跟我去就是。”
下到一楼保安室,警察也来了。最先来的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劳餮吩咐他们维护好现场,便不再多言,随着保安小哥来到了保安室。
劳餮问:“你今天最后一次看见甄社长是什么时候?”
“吃晚饭的时候,在食堂。”
“几点钟?”
“六点。”
“我们刚才进去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分。就查六点以后到我们刚才的这一时间段。”
保安点头,开始操作。
视频在滚动:八点过五分的时候,有人敲社长室的门。两人屏住了呼吸。仔细看,来人穿着风衣,戴着帽子,又戴着眼镜,还戴着口罩,而且,在走廊里行走时有意不抬头,有故意躲避的嫌疑。凭身材判断,应该是一位女士。
劳餮问:“你看得出是谁吗?”
保安抓耳挠腮起来,最后含含糊糊说了一句:“有点面熟,一下想不起来。”于是就问旁边的同事:“小丁,你记得上个星期,每人给我们一包茶叶的那个是谁来着?”
“嘿,人家也是美女好不好,你居然不记得。她是元月份刚从虎北市调来的,送给我们的就是虎北黄茶。胡深爱,经济生活部的胡编辑。”
“胡深爱吗?”劳餮不认识,也是,刚调来的,他怎么认识呢?但是,听说是美女,她格外留意。
对任何一个美女的钟情,这个老毛病,劳餮一直没有改。
可刚来的编辑,会跟甄社长很熟吗?
劳餮还是以工作为重,一时陷入了沉思。
等他从保安室出来,正好张局带领的刑警队的人也到了。劳餮就跟着大家再次上楼。
刚才,张英在微信中给他语音留言了,说人没救了,可能是中毒引起的疾病死亡,只等法医小绵羊验尸。
但劳餮当即就皱眉,心说难道不是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