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果然下了一场雪,早晨,雪还在下。
丁林柱高兴地对老婆说道:“这下好了,不管是野猪还是狼,只要看见它的蹄印儿,就跑不了,非打死一只不可!”
“别光记着打野猪了,跑这几天连只野猪影子也没见到,还累得连兔子也不去套了,你们别都弄得到最后,野猪肉没吃嘴里,野兔也都没套一只,叫你们过年花更多的钱买肉!”
“没事儿,这下雪了就有希望吃到野猪肉了!”
“早点不对你说下雪了!”
“谁让你说了,你要不说下雪,我今儿个就不打算再上山跑了,我真泄气了!”
“好了好了,一会儿起来,我去帮咱妮做饭去了!”玉秀说着走了。
两个光棍屋里,犟筋正催着林国说:“你换个鞋怎么这么难呀,别换了,穿靴子太笨,在山上跑一天不行,就穿运动鞋吧,下的是雪又不是雨,湿不了鞋!”
“雪中跑一天也能把鞋弄湿!”
“叫你别换你就别换了,运动鞋湿了,回再穿靴子不一样?靴子太笨,不中!”
“好好,不换了!”林国把靴子扔到了一边。
这时林柱走了过来,他把叉子放到院子门口叫道:“哥,你们吃饭没有,走吧?”
“好,走!”林国应着走了出来。
雪地上,李永修在踢打木桩,木桩被他踢打得左右摇摆着,他咬着牙狠命的击打着,一直累的满头大汗。
他想回家,想儿子,可又不能回去,他恨自己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他盯着被踏平的残雪喘息了一阵子,才慢慢好一点儿。
“唉!”他又叹了口气,转身回院。
他站门口望着满山的雪,药基本上不能再刨了,兔子也不好套了,如果没有肉吃,光靠吃干菜过冬,身体会不会垮掉?
高子成决定去雪中找野兔。
已是中午了,他匆忙吃了些东西,他把短刀插入腰中,来到棚里拿起药锄出发了。
高子成先爬上了前面的山顶看了一阵,山顶上雪很薄,有的地方还露着枯草和石头,雪上有鸟雀和野鼠的踪迹。
高子成向南边山坡看了一下,跳过顶上厚一点的积雪,斜着向东南而下。
他打算转一个圈再从东北角回来。
快到山下时,雪地上出现了野兔跑过的痕迹,蹄印儿是向南而去,高子成顺着印儿往南找,到南边山坡上的林子中时,野兔蹄印又斜着向西南而去,没多远,又向下而去。
高子成顺着蹄印来回找着,最后蹄印多了起来,交替重叠,找不清往哪里去了。
高子成正站着犹豫,忽听见北边坡上山鸡叫,高子成急忙向北而下,当他下到山下时,山鸡又是一阵叫,高子成向上看了一阵,认定了方向,向坡上轻轻地走去。
他在林子里走了一阵后,看见百十米外的地方有一只雄山鸡,它正伸着脖子四下看。高子成用脚扒开一片雪,在雪下找了两块石头握在手中,他看了一眼山鸡,小心地向它靠近。
当高子成又走了二十几米远时,山鸡发现了他,头一低向东跑去,高子成只好一边躲树枝一边跑着追。山鸡跑了一阵,飞了起来,一直向南飞去。
等到高子成接近百米内又飞,山鸡一般飞不远,高子成一直跟着追。
高子成这样追了很远,他想累坏山鸡,让它飞不起来跑不动。山鸡没累坏,他自己在雪一中爬坡钻林,倒累得满身汗。
歇了一会儿后,高子成下山,向着东北边山鸡落下的山坡爬去。
这个山坡挺陡,突起的大石不少。
高子成爬了几十米高时,忽然听见身后东南的远处山沟中有狗叫,也许是丁林柱他们,又听时,听不见了,高子成想了下,向上爬去。
林子里有不少大石突出着,形成了一个个石窝子。高子成一边走一边寻找着山鸡,没往下走多远,就看见了野鸡的爪子印,高子成挺高兴,顺着往北向林子丛钻去。
这是一片碗口粗细的槲叶树,高子成低下头在树下四处寻找了野鸡,当他跳下一处一人多高的大石时,看着雪地一怔,原来地上的雪被野猪拱了一片。
他急忙四下看,野猪印儿并没多大一片,除了右边的几处大石前有外,其它地方没有了。
野猪肯定在附近,因为远的地方没它的蹄印了。
这野猪多大呢?听犟筋说,百十斤的野猪,一般人拿家伙就能打死它。
但看这野猪蹄印,似乎不算太小,得有一百八十斤以上吧,和家中二百斤的蹄印差不多,要是二百斤,自己能行吗?
一般人也许不行,自己…
要不看看吧,看它藏什么地方,能打死它最好,有头大野猪吃,至少一两个月有肉吃了。
高子成慢慢向北边的几块大石前走去。
野猪就在比较高的那个石崖下的草丛中卧着,高子成的接近已惊动了它。
高子成慢慢地来到了这个比较隐蔽的乱石窝处,他站在离野猪不到十米远的地方查看。
往北的雪中已没了蹄印,蹄印就在右边的这几块大石间还有。高子成看了一下石边三米多高的石坡,石坡挺陡,也没有蹄印。
看来野猪就在崖下那个地方,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惊动了它它肯定要从这儿跑了。
这应该是一头大野猪,雪中很滑,自己不知行不行。
这几年来常受气,身体已经很差。
高子成想去找丁林柱他们,可现在谁知道他们几个跑哪去了,而且天也快黑了,他抬头看了下天,站着犹豫开了。
这该怎么办?如果没有雪,也许可以试一下,可…
正当高子成犹豫不定时,野猪“嗷”一声蹿了出来,落到了高子成前三米多远的地方。
这是一只棕黑色的野猪,个子不小,真和家里养的两百四五十斤的猪差不多,它张着嘴,低着头瞪着高子成,两只尖尖的长牙令人生畏!
高子成吓了一跳,这么大的家伙呀!心里立刻跳开了,他忙握紧药锄和它对恃着,想走也走不了。
野猪低叫着慢慢向前挪动两步。
高子成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他刚退一步,野猪“嗷”地一蹿,朝他撞来。
高子成急忙向右一闪,药锄顺势向野猪脖子上刨去,却刨到了野猪的背上,药锄并不是锋利的东西,野猪皮粗肉厚,虽然有一个小伤口,但它似浑然未觉。
它张嘴回身向高子成咬来。
高子成赶紧用药锄捣它的嘴,他已来不级打了。
野猪顺势咬住了药锄摇头猛甩,高子成死死抓住了药锄使劲向前推它,但他哪里推得动野猪?
高子成脚下不住打滑,几次差点跌倒,情况万分危急。
而野猪四蹄插入雪下山坡上,似生了根一般,它摇着,甩着,蹦着,嗷嗷着很吓人。为了不被野猪甩倒,高子成集中生智猛地一推松了手,一回身跑了两步跳下了石坡。
下边是不少碗口粗的树,借着树也许可以阻挡一下野猪的攻击。
高子成到了下边,他滑倒后他借势滚了几下,躲到了身边的树后,并且已经拔出了匕首。
野猪已冲到了石台边上,它盯着高子成看了一下,凌空向他扑下。高子成蹬着树斜跳开,使尽全身力气把匕首掷向野猪的肋部。
“噗”匕首扎了进去了一半,野猪“嗷”叫一声落到了高子成刚呆过的树前,前蹄打滑趴到了地上,半截匕首一下子全进去了。
野猪嚎叫两声想站起,但又滑了几下没起来。
高子成这时刚好扑倒在一两米外,他一看野猪站不稳,来不级多想,爬着扑向野猪,把野猪撞倒在树上,用左臂死顶野猪的脖子,右手已抽出另一把匕首猛捅进了它的喉咙!
野猪受到了重创,嚎叫声中猛地立起,头一扭把高子成拱了出去,摔倒在两米开外,它向前一蹿,又摔一下后,向下斜蹿而逃。
高子成落地后死抓匕首不放,直到他见野猪向下跑去,才松了口气。
他躺着喘了几口气后,才感到左小臂十分疼痛,他丢掉匕首抓着左臂坐了起来。
他的衣服已被撕开了十几公分长的口子,他扒开看了下,血已出来了,伤口火辣辣地疼。
“哎哟”他轻叫了一下,起身捡起匕首插腰上,抓住伤口爬到了上边,捡回药锄下山。
高子成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进屋摸出一段蜡烛点上,之后取了点盐放中盆中,又倒了些开水,轻轻脱去衣服去清洗伤口。
伤口真不小,有十几公分长,血不停地流。
高子成忙蹲下身去洗伤口,洗了一会儿,他倒掉盐水,又用白开水轻轻地洗,冲洗了一阵,不再流太多的血了。
看来没伤到血管,高子成放心了。
他到里边摸出一个袋子倒出里边的衣服,找了件破白衬衣放到嘴里咬着撕开,又撕成条,之后去灶台取些柴灰放到伤口上,用布条一圈一圈地缠了起来,缠好后咬着系起来。
包扎过后,高子成才感到了冷,他又找出一件红秋衣穿上,再穿上袄后,收拾完东西,找出点消炎药,倒出仅剩的一口水吃下。
现在的他很饿,也很渴,但他更冷,更累,伤口更疼,他不想再动,顶好门后,脱下湿鞋和衣钻草窝中躺下了。
天大亮了,高子成一觉醒来,胳膊胀疼。
“哎哟”他叫了下坐起。
他闭着眼又躺了一阵后,实在躺不下去了,胳膊也疼,肚子也叫,只能起来煮点干菜吃。
丁林柱三兄弟在三只狗的帮忙下,昨天只捉了两只野兔,今天他们决定去西南的大庙岭上转转,那里山高,林大,野兽多,并且还打算找上高子成一起去,所以一早他们兄弟几个就往高子成住处而去。
当走到拳菜包北边的河湾前时,前边的狗突然狂叫着向东冲去。
有情况!
三人忙跑了起来。
几十米外,三只狗围着雪窝中的一头大野猪狂叫不止,欲试着攻击也不敢上前。
丁林柱扭头叫道:“野猪!”
“快,别让它跑了!”犟筋加速超过了林柱。
大哥叫道:“犟筋,别离得太近了!”
“我知道!”
快到跟前时,野猪仍一动不动,他们也都看到了雪上的血。
犟筋站住叫道:“这野猪好象受伤了!”
林国望着野猪有点紧张:“咱小心点儿,它受伤也不能大意!”
犟筋道:“它伤的可能不轻,不然早跑了,看会儿吧,看会再过去!”
三人盯着野猪等了一阵,任狗围着叫,它还是一动不动。
犟筋说:“它可能已经死了,过去吧。”
他领头过去了。
野猪头扎残雪中已僵硬了,犟筋用叉拍了它一下。
林柱赶开了狗道:“看来它死一阵子了,都僵硬了!”
林国望着野猪肚子说:“是已硬了,这是谁打伤的呀?哎,它这儿还扎把刀子呢!”
“哪儿扎把刀子呀?”林柱忙探身看。
“这肋骨处!”林国弯下腰去,扒开了盖着刀柄的残雪。
“真插把刀子!”犟筋走到了他身边。
“刀子这么短,咋捅它身上的呢,谁捅的?”
林国拔出刀子。
林柱跳过说:“我看看刀子,这咋像高子成的的呀?”
林国也道:“我正想说呢,这好缘和他那把一样。”
犟筋伸手接过看了一会儿说:“这就是高子成那把剌刀。”
林柱叫道:“咦,出事了,这家伙碰见野猪了!”
林国叫道:“咱快往东去瞅瞅吧?”
犟筋皱着眉头说:“我以为谁用猎枪打的呢,咋是高子成呢?要不林国你先在这看住吧,我和林柱去找他!”
“好,快去吧!”
边走林柱边说:“这个高子成下雪在外边跑啥了,下雪天他能套住兔子哇?”
“也许他是去刨药。”犟筋低头走着
“刨药?雪天他刨什么药呀,真是要钱不要命!”
“……”
“二哥,他要真出什么事咋弄呀?”
“咋弄呀,他要死了好办一些,和村里说一下,把他埋山上就行了,反正他也一个人。
可就怕他落个重伤什么的,他的钱也不够他治伤,咱还得先为他垫钱,只能等到他家里人来了再说了。”
“那……那他家里人要知道他很严重,不管他咋办?”
“啧,是呀,不过到时候咱不说那么严重嘛!”
“只能这样了!”
二人顺着血迹开始向山上爬,爬了一阵子,忽然看见了一串脚印。
林柱叫道:“二哥,脚印!”
二人看了一阵后。
犟筋望着山下的脚印说:“看来他没事,他不是爬下去的,脚印上也没有血滴什么的,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脚印!”
林柱又看了下说:“不是他的是谁的呀,这脚印不是往西去他那儿了嘛!”
“也像他的,不过他好像事儿不大,难道是别人打伤野猪被他碰见又补一下子?他不可能老碰见这样的好事吧?”
“二哥,也可能吧,那野猪脖子不也有个伤口吗?伤口不大,像枪伤或长矛之类的伤。”
犟筋点了点头:“也可能。”
“咋弄呀,去高子成那儿看看吧?”
“等会儿,先上去看一下,看他在哪里和野猪打的。”
“好吧。”
二人又向上攀去,过了几块大石后,来到了高子成和野猪搏斗的现场下边。
林柱说:“上边那个地方就是的吧,有乱雪和血迹!”
“可能是。”
到上边看了一下,林柱说:“就是在这里!你看这雪乱的,血也是从这里才有的!”
犟筋点了点头:“是这里。”
弟弟说:“野猪要是受伤后,在这里和高子成相遇了,可野猪从哪儿过来的呢,其它地方怎么没血呀,也没有过来的蹄子印呀,难道野猪是从上边跳下来的?”
丁林柱从一边攀了上去。
他到了上边看了一阵说:“这上边也有打斗的印子,不过没血,二哥,这野猪不是从其它地方受伤跑过来的呀,上边这一大片,只有高子成一个人从南边来的脚印,没有野猪过来的蹄印和血!”
“真的?”
“不信你上来看看!”
“算了,下来吧,野猪可能在上边石窝中卧着被高子成碰见了,走不开了才和它打的!”
“我也这样想的,可那头野猪有二三百斤,高子成是怎么把它打成重伤呢?并且跑到那边死那儿了,他为什么不追?”
“是呀,我也奇怪。”
林柱滑了下来。
他走到犟筋跟前说:“那头野猪至少得有二百八十斤以上,也说不定三百多斤,又有还么深的雪,高子成他不可能把它打成重伤的,有药锄他也不行呀?特别是他的匕首,他是怎么捅到野猪的肋上的?”
“走吧,得去他那儿看看,说不定他伤得也不轻。”
“可他回去这脚印上也没血滴呀?”
“万一他包住伤处呢?
走吧!”
“走。”
高子成正往嘴里夹着吃干槐花。
忽听外边有人叫道:“高子成!高子成!”
好象丁林柱的声音。
高子成想了下,把缸子放到了角处用菜刀盖上,走了出去。
他刚到门口,丁林柱就叫道:“高子成!哎呀,你在家呀,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高子成听他们着急的样子走出说:“咋了?”
“哎呀,快开门吧,你可把人吓坏了!”
“咋了?”高子成去开了门。
“咦,你真没事?”
犟筋也说:“高子成,你没事吗?”
高子成点了点头:“没事,咋了,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