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黑,天上的星子璀璨。
营帐外,双方对峙,沉闷而诡谲的气息,在冷冽的山风中流淌。
阮凝香知道仅凭自己的说辞,说服不了吴渊的副将。
她说这么多,主要是说给他身边同样染着疫症的镇北兵听的。
疫症会死人的。
面对生死,有几个人是不怕的
哪怕有那么一瞬的胆怯心里,她都要将这一瞬,无限放大。
阮凝香垂着眸子,声音低沉了下来,“这疫症来的急,京城里就有大臣,死在了疫症之下,只是消息被压了下来。
当时并没有对外宣传,这也是为何皇帝匆匆让我和吴将军护送北都国世子离京的原因。
皇帝是怕世子在京城染上疫症。
只是,没想到吴将军会染上这疫症,还把疫症传给了你们。
是我,是我没做好防护,我应该在发现疫症的时候,强行将吴将军隔离起来的。
如今……”
阮凝香满面哀愁地看了眼大家,“如今,我希望得了疫症的大家,能自觉配合我的工作。
不要让这可怕的疫症在扩散开来了,北都国世子真若出了事,我们都要被问责。”
副将军紧抿着唇,沉默着。
现场的兵将们开始交头接耳的嘀咕了起来。
甚至有还没被传染上疫症的兵,已经下意识地离危险远了几分。
阮凝香又对着那名军医说:“军大夫,你是目前对疫情最了解的人,这里的疫症你说该怎么办,我们定当全力配合。”
此话一出,副将军端正的眉眼,忍不住地变了脸色,吴渊将军就是在他们随行军医的治疗下,这才几天,就把人治的归天了。
如果不是军医是跟了他们这么多年的老大夫,他甚至觉得这人是公主那边派过来谋害他们的人了。
吴将军的尸体如今还正躺在木床上。
副将军已然没了刚才的气势,“我身上的病情,也没那么重,还是先给其他严重的兄弟们瞧一瞧。”
阮凝香长叹了一口气,“如今吴渊将军已逝,镇北军不能没了领军人,我看就由将军您先掌管,我回头就派人递个折子,向皇帝秉明这里的情况。”
闻言,副将军抬头又看了阮凝香两眼。
阮凝香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对了,以免疫情扩散,吴将军的尸体不易久留,将军还请快点帮忙把尸体处理了才是。”
说完这一切,阮凝香又看了一眼众人的脸色,这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楚煜又悄无声息地跟进来,拿过她手里的春雪刀,“这副将军名叫季雄,是吴渊的堂弟,你这招想扶持他上位,恐怕他却是在打别的主意。”
“我知道啊。”
阮凝香凝望着披着艾草模样的楚煜,伸手在他鬓角垂着的一缕碎发下,扣了扣,撕掉了那张仿真的假面皮。
又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露出那双俏皮,透着鬼机灵的杏眸。
她叫阿玥秘密调查了吴渊,阿玥便把吴渊祖宗八代都给扒了出来。
阮凝香道:“我要打他们的主意,自然会了解他们的关系,知己知彼,才能步步为营。
这吴渊是镇北将军,却已年过四十,魏相爷当年为了帮太子拉拢他,不惜以自己十八岁的二女儿魏佳柔,嫁给他,继了吴渊去世的正夫人的位置,婚后魏佳柔又生了两子。
而这吴渊的正夫人也育有一子一女。
这姐弟俩自从魏佳柔进门后,便常年受魏佳柔的欺凌。
据说太子有意拉拢镇海将军赵阔,便有意将吴渊刚满十六的大女儿吴佩佩许配给他。
不过,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小插曲,这事一时没成。”
假面皮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应该是被药水泡过的原因,阮凝香只是比划了一下,便又扔给了楚煜,又凝眉审视着他。
楚煜屈指弹了一下阮凝香的脑门,“别窥探我的心思。”
阮凝香揉了揉脑门,眨着水灵灵的杏眸,“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呗。”
楚煜将假面皮收了起来,他转身洗了洗脸上残留的凝脂,“我不过是知道太子的想法,提前派人暗中透露了下消息,便吓得这吴小姐连夜收拾东西跑了。”
阮凝香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就知道你会暗中搞鬼。”
“唉,夫人有一双慧眼,什么也逃不过夫人的眼睛。”楚煜用帕子擦着脸。
“你在太子身边隐忍这么多年,你怎么可能任由太子拉拢自己的兵权,而坐视不理。”阮凝香戳了戳他的胸口,
“所以阿玥跟我一说的时候,我便猜到肯定是你在搞鬼了,不过,你到底怎么吓唬的吴小姐我就不知道。”
楚煜按住她搞怪的小手,将人拉到了怀里,“不过是说了几句赵阔将军的坏话而已。”
阮凝香眨着好奇的眼眸,楚煜又弹了她脑门一下,“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好吧,阮凝香没深问,“所以,这季雄对太子又能有几分真心。
不管季雄怀不怀疑疫情真假,总之他现在没有解药,打又打不过,我特意示好,他只能先接受。
而且我做这一切,也不全是做给他看的。”阮凝香嘴角微翘,带着几分得意,“季雄将军身后可是还有一群镇北兵。”
楚煜听着阮凝香的剖析,知道自己的忧虑都是多余的了。
没有他,眼前这人依旧能心思缜密的布局一切。
楚煜黝黑的睫毛微眨,眼里深沉的情绪化作了浓稠的爱意。
抵着阮凝香的额头,“有妻如此,我还何求万事不成”
阮凝香笑意盈盈,秀丽的面容带着向往的期许,吻了下他的嘴角,“我做刀,你为鞘,我镇守后方,你看守明堂,刀归鞘的那天,我携江山归来,你娶我可好”
他的女人都这么努力,他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楚煜抱起阮凝香,“凤冠霞帔,明媒正娶,昭告天下,只疼你一人。”
只疼你一人。
夜色撩人,帐内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