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今天精神不错,在大门的“过底”下坐着。这个地方的大门两边都有修墙,有边也有顶,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只有三面墙的一间屋子。方言称为“过底”。
大门下阳光不直射,有小风吹着,也能看清外面的人来往。乡下通常周围几个村子人都互相认识,有人经过就会打个招呼,又清净又热闹。
瞌睡到大中午,陆景堂提着一小块五花肉回来了。
“还睡呢,你们俩挖个兔子陷阱累到现在还没缓过来?”陆景堂很是惊讶。虽然俩小孩挖的坑大了些,但怎么这副模样?尤其是陆安,八百年没睡过觉一样。
在大椅子上蜷着陆安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的说“肉买回来了啊,那等会我去做红烧肉焖蛋。现在让我先接着眯一会……”
陆景堂往俩小孩脑门上一人敲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把肉放下后找韩氏聊天去了。
陆安身体确实非常不舒服。她闭着眼睛尝试着给自己搭脉。对中医一窍不通的她数了几次也没数对自己的脉搏。然后又摸脖子,摸大动脉,摸心口。每回数的都不一样。
但能确定的是,心跳不对劲。太快了。
在铜城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昨天一激动更明显了。这具身体应该心脏有些小毛病。
陆安叹了一口气。又是个病秧子身体哦……还是得多赚点钱。
在这古代心脏病可没法子治,只能多赚点钱过的好一点,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减少发病次数,
阿衍坐着瞌睡不够舒服,干脆直接往廊下一躺。在府里活的像个兢兢战战刀尖上唱戏的戏子,面具厚厚的,一举一动担惊受怕。现在逃离了那个牢笼一样的地方,阿衍爱极了这些无伤大雅又不修边幅的小动作。自由,土地,动物,没被修剪的野树,不被苛责的标准。阿衍从身到心感到舒服痛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安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吵醒。
“陆老弟,好久不见呐,最近怎么样啊?”
“还行还行,祝老哥家生意最近怎么样?”
陆安艰难的睁开一只眼往大门方向瞄。
大门口有五个人。除了陆景堂和韩氏,还有一对中年男女,看样子是夫妻,有个小孩,胖嘟嘟的在探头探脑的张望。
咦?这不是那天买了很多铁板豆腐的胖小孩吗?
再看那个妇人,胖小孩的娘。
这是……?
这么热情,看起来不像找茬的。难道是豆腐生意上门了?
陆安的困意消了一半。
铁板豆腐的制作本身没有太多技术含量,重点只是嫩豆腐。感谢自己现代频繁浏览的大abcd站,让自己对无数稀奇古怪又偏门的东西在理论上了解的透透的。
论纸上谈兵,陆安肯定是状元。
大门口的人开始聊天气聊收成聊往事聊亲戚聊八卦事,兜兜转转没进正题。
陆安听的有些郁闷。
聊家长里短是拉进距离的大好方式,而自己做事只想着直入主题,还挺无趣的。
“嗨,那小孩,我见过你吧?”陆安从椅子上挪下来,又叫醒阿衍,两人往院子里走。
胖小孩倚在他爹的腿上百无聊赖的掰自己手指头,听到有人喊他,立马抬起了头。
“对对,见过的,那天在集上,我们家大福吃了老多那个,叫什么来着,铁板豆腐呢,这几天他又嚷着想吃……”小胖子大福的娘接过话来。
嗯,很好,终于扯到豆腐上了。来吧,亮出你的来意吧,本主角的财源之路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怕你打主意,就怕你没主意!
“小安,阿衍,过来。”陆景堂朝两个小孩招招手。“这是祝楼的祝伯伯,这是祝伯母。”
小胖子祝大福盯着陆安看,笑起来像个年画娃娃。
“姐姐,我们去看蚂蚁吧。”小胖子伸出肉嘟嘟的手指头,指着大门斜对面一棵大树。
陆安脸上戴着标准微笑,心里翻了个白眼。老子可是见过杀手混过江湖的主角!看蚂蚁?幼稚。
一刻钟后……
真香。
大树根深叶茂,阳光撒下来在地面上留着斑驳的光影。三个小孩围成一圈看蚂蚁忙忙碌碌的往窝里搬东西。
小风吹呀吹,大人和谈话朦朦胧胧的不清楚。
“今天中午的红烧肉焖蛋还做吗?”阿衍坐在地上靠着树干打瞌睡。
“会做的,现在天热,五花肉放不了多久。”
“不够这么多人吃啊。”
“可能会再去买点吧……再等一等,他们聊的差不多就该准备了。”打哈欠果然会传染。
陆安和小胖子大福都跟着打了一个。
“瞧他们几个孩子,还挺能咱一块去。在我们家呀,大福和他姐姐常常闹别扭的……”大福的娘笑眯眯得说。
“小孩嘛,都活泼点,你们大福长的多喜庆,不就应了这名字,大福。”韩氏笑着接话。
“小安。”陆景堂往大树走一边招手。“阿衍带大福弟弟玩,小安你去再买点肉回来,原来的不够。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嫩豆腐,有最好,没有也买点。”
“是不是……”陆安做了个铁板豆腐的口型。
陆景堂笑了笑没有讲话,又揉了揉陆安的脑袋。
陆安一路上想到了好几个豆腐的吃法。等提了豆腐和肉回家。两个小孩一头扎进了厨房。
阿衍喜欢烧火,陆安负责做饭。红烧肉焖蛋很是耗时,肉的香气顺着锅沿冒出来,引的大福小胖子现在厨房门口不想走。
陆安看看大福,再看看阿衍,果然人还是需要对比的。之前觉得阿衍是个小胖子,这和大福比较起来,就像是岳云鹏碰上了孙悦,瞧起来瘦了一圈。
“什么时候能好呀~”小胖子大福右手抓着他爹娘做客带来的糕点,边吃边盯着锅擦口水。
“还得等一会。”陆安回答。
大福像是想起了什么,把左手里的另外几块糕点往前面一递“这是给你们吃的。”
阿衍看着大福的胖爪爪犹豫着没有去接。胖爪爪上有亮晶晶的痕迹,疑似口水。
“大福你自己吃吧。”陆安笑嘻嘻的说。
“你们真不要?”大福有点惊讶,“这个很好吃的。”边说边非常不舍得的瞄了一眼糕点。手却又重新往前递了递。
陆安看着这小孩的模样忍不住想笑,“真不吃,大福你吃吧。我们等会出去拔点菜,大福你回堂屋和你爹娘他们玩,别乱跑。”
“嗯,知道了。”大福很是乖巧。阳光照在大福脸上,给毛绒绒的头发染出一层金边。温顺的像只胖橘猫。
陆安和阿衍和屋子里的大人说了一声就去了西地。
昨天的坑虽然多躺了一个人,又重新填好了土,看起来却往下陷了一层。
下过雨的土地很粘,两个小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鞋子陷进土里裹了一层软泥壳。
陆安站在土坑的边上发呆,觉得自己人生如同做梦一般不真实。
自己活在古代,记忆却是现代。身体是小孩,思想是大人。穿过来以为拿了个家长里短的种田文剧本,没想到先被拐后被杀。赶集遇到个小贼也是下得去死手的变态。
开局没多久,npc见了不少。落难的大户人家少爷,武功高强的美貌杀手,复杂的官家太太。
一转头,自己又踩着死人的埋骨地准备拔几根葱回去。
日子过的如同梦一般割裂。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梦。
“该回去了。”冷不丁的听到阿衍的声音,陆安吓了一跳。
“该回去了。”葱阿衍已经拔好了。他左胳膊抱着几棵半个自己高的葱,右手挖了一大块泥准备回去捏小人。
“唔,回去。”陆安还没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怔怔的转身往回走。
一路无话。
阿衍感觉出了陆安的心不在焉。她周身环绕着一种疏离迷茫的气息,虽然近在身边,却感觉遥远的像是千里之外。
阿衍不喜欢。
“爹的学堂什么时候能开始?”阿衍没话找话。
“快了吧应该。阿衍你也去跟着念书吧,爹还是有点水平的。”
“好。你认得字吗?我可以教你。”见陆安回过神来,阿衍松了一口气。他喜欢如今安稳祥和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是陆安带给他的。杀手危险小贼恶意他都不怕,他怕陆安的不安稳不开心。他怕自己对陆安的不开心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当然要小心维护。
从西地出来远远的看见路边的水塘边站着几个妇人在说笑。
村子里有好几个水塘,水塘之间有弯弯曲曲的小沟连着,也算是活水。村里人洗衣服都是到离家最近的水塘洗。
这几个妇人就是凑在一起洗衣裳的。
大概是衣裳洗完了,几个人站在一起闲聊。
陆安不怎么认得人,但是有一张脸她记得。小虎的娘,也就是参与拐自己的陈力的老婆。
陈力被抓那天她哭天喊地,陆安有一点印象。
几个人瞧见陆安和阿衍后神色尴尬的停住了话头,小虎的娘翻了个白眼,被旁边的人拽了一下后偏过了脸。
有一个妇人迅速摆出一脸亲热的笑,“呦,小安呐,这是上地薅葱去啦?”
“嗯,拔两个葱回家做饭。”陆安也笑嘻嘻的回答。边说边越过了几人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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