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今日穿了一袭红裙。
启少阳跟着后头,见着她鹅白的后颈,煞是好看。
“到了,就是这儿。”她停了步子,打开朱红的对门,率先迈了进去。
启少阳摸了摸鼻梁,后脚走入。
房间很是宽敞,几面或是山水或是花鸟的屏风错落,将空间划分得刚刚好。启少阳耸着鼻子嗅了嗅,一抹说不得名头的香味氤氲,多半是正中炉子里正袅袅的香薰吧。
莫莫向着屏风后走了去,启少阳听得有拨动水面的声儿,刚想有所举动又见她走了出来,登时僵住了身子,莫莫瞧见启少阳拘谨的模样,不禁一笑,笑颜如花。
“怎得,怕我吃了你吗?”
“呃,你应该不至于是个什么狐妖吧?”
“那可说不准。”
启少阳认真地打量了莫莫红裙之下,应当是没有毛茸茸的尾巴在那晃啊晃埃
“快脱了你这身行头吧,真是脏死了,里头热水备好了,你快些擦拭下,我去给你拿来衣服。”莫莫嫌弃地催促道,启少阳低头瞅了瞅身上五彩斑斓酱料飘香的衣裤,无奈地摇了摇头。
莫莫走进了一步,伸手就要捏上启少阳的衣襟。
启少阳冷不丁地退了半步去。
“还是我自个来吧。”启少阳讪讪道,“我今个可在没五千方圆来挥霍了。”
“呵呵,没想到你竟然还挂念着这事,”莫莫不依不饶地贴了启少阳的身子,轻轻拍了拍启少阳的脸蛋,“行了,今天不收你钱,安心吧。”
“那也还是我自个来吧,我这身上脏得不行,别再污了你的衣服。”启少阳模仿那崖壁上的白蛇,一扭身窜了出去,着急忙慌逃了屏风之后。
莫莫笑着,不紧不慢踱去,将那座椅上的新衣提携了来,挂在那屏风之上。
启少阳飞快将污衣褪下,扔进见着像是污衣筐的篮子里,而后跳进那满满载了温水的木桶之中,狠狠地搓了搓身上,低头嗅了嗅,好在身上还没沾上那些柴米油盐的气息。
“噫,你怎得走进来,我说了我自个来就行了1
伴着启少阳的悲鸣,是莫莫转过屏风来,一面走来,一面拾掇起艳红的水袖。
“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不也是说了么,今个儿不收你钱,你大可安心就是。”
“就是你要收我钱,我也是一文都没了。”
“堂堂十五军团的副军主大人,竟然打光棍打得这么利索。”
“那可不,毕竟昨天被某人打秋风打了个精光。”
“你这怨气还挺重埃”
莫莫食指点了点启少阳的太阳穴,嗔笑道。
“你怎得会在这儿?”启少阳终究是捺不住心底的疑惑,向着身后的莫莫问道。
莫莫取了一段白绸布,浸了水中,再是攥了攥,而后从启少阳的后颈擦下,她反问道:“你觉得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我要是能这么算尽天机,我也不会来问你了。”启少阳嘟囔着。
不过话罢,他忽然想得“夷水楼”和“沂水舟”的名来,这种荒唐倒置的取名,仿佛今日在哪儿见过。
“泠然湖……”
是了,那镌着“泠然湖”三字的匾额,挂在那亭子上,当时并未挂念,如今一想却是觉得奇怪起来,纵是那湖的名字叫“泠然湖”,也不该挂在那亭子上才是埃
除非——
“难道说,这盛名孤城的夷水楼和沂水舟,是城主大人的生意?”
“是了,副军主大人果然聪明过人。”
“那你是?”
“我正是城主大人生意上的管事,他们都叫我,城主大人的钱袋子。”
启少阳微微转过脑袋,是莫莫弯作月牙的双眼。
“那岂不是说,昨天那五千方圆,压根是从城主大人的手中,转回了城主大人的手上吗?”启少阳蓦地觉得有点牙疼。
“是了,”莫莫大大方方地认了下来,“是我看不惯天知道老儿那大手大脚的作风,所以让小十九带了你来,后来的事,你自己晓得了。”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一夜之间成了十五军团的副军主大人,”莫莫欠了欠身,“小人僭越,昨日恼了大人,还请大人原谅。”
“我怎么觉得,你压根就没有想道歉的意愿呢?”
话罢,启少阳觉着脊背上被那人猛地一下,剐得火辣辣。
“嘶——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了。”启少阳抬起双手求饶,“不过,刚刚还真是谢谢你了。”
“哼,”她秀气的鼻子跃出清亮的声来,“不必道谢,你是十五军团的副军主,被丹上白那个三角眼整了,我当然是要来帮你。”
“我们这儿,这么不对头的嘛?”启少阳比划了下,也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
“这不是对不对头的问题,你既然成了十五军团的副军主,那就代表着城主大人的脸面,再如何,也不能被那个丹上白整了,堕了城主大人的面子。”
“明白了嘛1
莫莫恶狠狠地说道。
启少阳只能无奈地点头称是。
在这之后,经过一番惨烈的拉锯战,启少阳终于是将莫莫轰了屏风之外,安生地穿上了莫莫携来的衣物。
合身的曜黑色衣裤,布料触着便知晓很是高级,外罩是一件长长及了膝盖的曜黑色风衣,金线镶边平添尊荣。
启少阳抬起手,再三嗅了嗅袖子。
同出一辙的气味,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芬芳。
“真是马靠鞍装,人靠衣装,副军主大人现在这幅打扮可再也瞧不出昨日那般寒酸样了。”莫莫不知何时又倚在屏风上,戏谑地夸道。
启少阳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会她,左右转了转身子,倒不是衣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是平生第一次这等打扮,心底有些不太自然。
“行了,既是穿好了就别在这磨蹭了,我们已经耽搁不少时间,‘飨响厅庭’那儿的菜肴应是上了大半,也快到重头戏了。”
莫莫拽住启少阳的袖子,二人又是来时一般,一前一后,出了门去。
红裙曳动,启少阳偶尔瞥见她绯红小巧的绣布鞋,和那一截藕白的足踝。
心底忽然涌起欣喜,启少阳不知自己脸上蠢蠢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