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金殿,一众内宫之人,已经轮换了几批。
圣上驾崩,三省六部以文书政令仍需时日处置推脱,却也未明确反对太子继位。
太子没有加急逼迫,也没有一点安插人手的意思。
双方简单的试探了几手,随即保持着一定程度的默契,维持眼下的局势。
轮值的太监与宫女并不懂这些,只是清楚从前不敢想的东西,或许真的能实现。
便如此刻侍立在侧的几个宫女,她们本就是卫忠安插在宫里的棋子,谈不上多少手段,无论是圣上还是老鬼,都大约知道一些什么,只是都没有在意。
她们大多出自落魄世家,有一些底子,却又没有多大的靠山,进得宫中多少也有些赌的成分。
如果能帮上一些忙,再得以靠近新皇,或许能攀上枝头做那凤凰。
只是过程中出了岔子,主子自己就事情做完了。
但……挺好的不是吗?
不用冒险,就得到了机会。
为先的宫女将那一卷卷文书仔细整理好,深吸了口气,挺起胸,一步一步计算着距离走向台阶近处。
那些男人的事,她不懂,也不需要懂。
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不需要出仕,不需要经商,但却有自己的方法同时得到权财。
对于男人来说,至高就是皇位,对于女人,也颇为相似。
至高,皇后。
只要此次留下了些许印象,得以近身,以后或许能一步步,一天天爬上去。
然后,终会有一刻,我能——
“这些,咱家来就行了。”
卫忠那张僵脸适时挡在前面,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掌,“给我吧。”
小宫女心中一怒,很快又反应过来,将不满压了下去,强笑着递上整理好的文书,
“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卫忠见周遭的几个宫女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懊恼不已,哼了一声,吩咐道。
“是。”
几人答应了一声,一个个慢慢退了下去。
“小蹄子,一点忙都帮不上,摘果子倒是不落人后。”
卫忠颇为不满,如今大局未定,岂容你们在旁妨碍?
他拿起最上的文书,略略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大概,走过去对一旁站着的太子道,
“殿下,相猛携北军之威入风州,已得兵权。
虽未有镇国之名,却有了镇国之实,通往幽州的关口也顺势把守住了。
至于灵州,那镇国已经破了齐王的越州军,兵势进一步扩大,只待二十八日一到,就能进京为殿下贺。”
京州兵力消亡,除去赤水以外的四州兵力,如今已有北部,东部两支。
大夏,已有半数在手。
卫忠朝太子一拜,“殿下,那江州与云州共进退,有守卫南疆之责,一向不参与朝中大事。
如今所剩者,不外乎陌州赵远,赵老将军。
如果他能依照计划带回人来,我们,或许不需要再等二十八天。”
卫忠见太子不答,也不以为意。
他是真的有些佩服,若依他的性子,大抵不过以武迫人,或是以权谋之,难以达成如此效果,到最后能收服灵州兵力就不错了。
只是,最后一着,成与不成,尚未可知。
以皇后之位许洛神,若是成了,则赤水兵势重新洗牌,其作用可由陌州军暂时顶上,而洛家得权位,一时也能免于战事,修身养息。
天下可定!
不过此刻的太子低着头,全然没有智珠在握的样子。
这种模样,卫忠是第一次见,即便是宫变的前夜,他也从没有显出这般的紧张。
坊间传闻,果然是真的。
他不是为了谋划才行此一计,到今天为止,可能只有这一出是出自本心。
你……把那个女人,看得比江山还要重吗?
——陌州,镇国府。
“看来洛神已经应了诺,那么无关人等,就由末将帮您处理掉吧。”
邓皑冷笑一声,世间凡俗,哪里逃得过名利二字,赤水的将军又如何?
大夏八百年,从未有过废后之举,只要点点头,荣华富贵尽在手中,比那拼死得到的一些声名,孰轻孰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武扬冲了过去,
天下第一,如今陷入这般境地,众叛亲离,心中必然动摇,正是自己攻击的最佳时机!
他想的非常清楚,一旦出招,都不需要稳稳赢过对方,只要能趁势战一点上风,再不济能僵持几回合,再召集周遭兵卒顶上,如此自己的名声就能迅速传遍九州。
太子言明,驸马必死,大势在我!
出乎众人意料,那驸马踏前一步,竟然离开了洛神身边,迎向邓皑,只是眼睛却看向了赵远以击周遭的兵卒。
他的脸上没有彷徨,犹豫,也未曾注意过洛神,眸间甚至带着一点压抑不住的兴奋,嘴角微动,声音很快传了传来,连远处的兵卒都听得见,“陌州军,比那京州军,如何?”
他的右手一拧,掌心如握住了霹雳一般,一只重锤现身,高高扬起,令得赵远心中一寒。
一则他很久之前听过的,少有当真的谣言慢慢浮现于脑海。
【听闻圣上新得了一个高手,以一己之力破了京州万余守备,得已直面龙颜。】
【怎么可能,那可是万人队,京州的守军,不比镇国四部差多少。】
【谁知道呢,那些人可都活着,只是有不少废了。】
【啧,胡扯也有个限度,废而不杀,你以为是神话传说?】
传闻,难不成是……真的?!
这家伙,有破军之能?!
邓皑亦是很快想起了那传闻,只是他更直观的感受到了那股杀气,或者说是威压更合适,比较军中的杀戮气息,这种威压更近似于天灾带来的窒息感,不针对某一个体,很单纯的铺盖下来,并不在乎生灵的感受,是纯粹的破坏欲。
一声轰鸣,邓皑只觉脑子嗡嗡作响,视野都在震颤,背脊被什么东西砸在地上,耳边听到的都带着重音。
一招?
那驸马,就只出了一招?
不可能!
“江山易主,岂可儿戏,你们这般简单的认了,还妄想我屈从你们?”熟悉的女子声音传遍府邸内外,“若是京中无人,便由我洛家调查其中因果,至于太子之邀……”
燥烈的赤红煞气凝聚,似若一对凤翼展开,遮掩住武扬的雷光,横在赵远与陌州兵卒前方。
那女将冷哼一声,一拳稳稳制住邓皑,一字一字道,
“云仙已为人妇,恕难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