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魏大夫支开郭天,摆上一小盘牛肉、两碟小菜,这一年,魏大夫从未亏待过韩风,饮食上更是用心,他给韩风倒上满满的一碗酒,轻声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朝廷又将募兵,你明天就回家待着,陪陪你父母,等着募兵吧,看你这段时间一直用功,想必也准备差不多了。我这里有封信,你到地方后交给领兵的樊将军即可。”
信没有封印,韩风也没有问,将信收好,放入胸前布袋。
魏大夫抿了一口酒,笑着问,“你就不好奇信的内容。”
“好奇,但是你没让我看,我自然不能问”韩风捻了一块肉就着小酒放进了嘴里。
“咱爷俩也相处了有一年了,我呢打心里喜欢你这个孩子,信是我向梵岭守将潘凤的,让他对你照顾一番,我的薄面他自然还是要给几分的。”
“谢魏叔,”韩风急忙起身向魏大夫深深的鞠了一躬,这一年,二人相处甚佳,魏大夫也给与了韩风最大的帮助,这也是他和魏大夫相处一年以来叫的第一声发自内心的“魏叔”,自是又拉近二人的关系。
魏大夫笑的前俯后仰,眼睛都快眯成了一道缝,说道,“要不是咱爷俩相处一年多,我都有些认为你是给贪生怕死的老鼠了,记住,做卫士也就是身边人了,一定要守成,不造次,不妄言。”他这一句爷俩,算是应承了韩风的魏叔的称呼,又以长辈的口吻给了韩风几点忠告。
韩风也不适时宜的问道:“朝廷去年就开始募兵,为什么现在也没有听到北狄进犯呢?”
对于这个问题,韩风已经想了很久也摸不着头脑。
魏大夫看了看韩风,想了一会,面露难色低声说道:“汤王朝已经近二十载未曾北上用兵,前两年新帝继位,根基尚不稳,太上皇仍然把持着朝廷,朝中文武大多仍听太上皇圣令,据朝中传来的消息,此次募兵令是新帝发布,我想应该新帝需要树威吧。另外,北狄自二十年前败退后,仍虎视眈眈,我汤朝自是要防范一二的。此话只作我二人闲聊,切不可让外人知。”他说的很是委婉,但最后一句却是加重了些许语气。
韩风似有所解的点点头,说道:“是不是老皇帝还控制儿皇帝,儿皇帝想要摆脱老皇帝。这个儿皇帝就是不懂事,老子待儿子能坏到哪里去,就像我父亲让娶李家姑娘就娶了呗,何必这样闹得他人不得安宁啊。”他自然将帝王家的事情和自己联系了起来,但想到李家那个未过门的媳妇,还是有些懊悔,摇了摇头,心道,谁让是父母安排的呢,不知道这亲定了没有。
这一夜,一个笑容可掬的魏大夫和一个年方十六的少年在那初开的桂花树下喝了整整一壶酒,聊了一夜,兴奋之时还跳了一段舞。临别,魏大夫还即兴作诗一首,算作给韩风送行,韩风依稀记得他的诗牵强了些,但称之为先生也无妨。
“送别离,秋风吹散乡野炊烟,沙场点选花季少年;草木无以宁静致远,我辈怎想披甲戍边;忠骨终归残阳西山,华服却可高院强权;岁月静好安可家还,把酒续茶渐老容颜。”
当韩风随着一众少年又是一路颠簸回到了那个阔别已经的家时,迎接他的是父母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长高了些许弟弟妹妹投来的崇拜目光。
让他短暂的找到了家的温暖,但是韩风那颗悬着的心始终不能放下,现在的等待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是一种痛苦的煎熬,等待的路是一条艰辛而又漫长曲折的路,对于现在的韩风来说,是一条无尽无休的路。好在这条路并不太长,仅仅三天后,朝廷的募兵令就如约而至。
韩风是一路看着他们进村的,领头的是一个中年军官,鹰眉虎眼,头戴一顶熟钢圆盔,后系红缨;身披一副铁叶铠甲;腰系一条金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双肩一条红色披风,脚穿一双紫红牛皮跨靴,英气勃发,随从两个年轻的军官个个精神,还未进村,就下马来了,一路走着进村,无论年龄大小,见人就行礼,好生客气。
孩子们则一路尾随,蹦蹦跳跳,不像是征兵,倒是像迎接哪家姑娘婚嫁的郎君。这幅装扮无疑对孩子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看到村长早早等在村口,那军官赶忙向前,抱拳单膝下跪,随行的两个年轻军官也纷纷下拜行礼。
村长微微点头,也忙向前将三人轻轻扶起,相互搀扶着来到村中祠堂,稍许,祠堂上便徐徐飘来香火味道。
傍晚的时候,村中的祠堂前便点起了只有节日才挂的红灯笼,那两个年轻的军官也给他带来了正面刻有“梵岭丁”,背面刻着“韩锋”字样的方形木牌。
只有巴掌大小,他听父辈们说过,这是戍边身份牌,有金、银、铜、铁、木等材质,标志着他们的官级高低,祠堂的供桌前就工整的摆着许多,不过他这块明显比较新,但木头的材质却不甚好。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块身份牌,虽然名字写的还是他曾经的名字,但韩风还是不以为意,小心的将戍边牌放在胸前衣服的夹层中,并按照那两个年轻军官的要求在花名册自己的名字“韩锋”上按下手印。
“韩风兄弟,明日卯时钟鸣为号,村口集合,切记、切记。”那军官抱拳说道,腰间的铜牌被擦拭的锃亮,在灯光下有些晃眼。
次日,村口集合点,村里的男女老幼都来了,气氛有些隆重,村长还是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和那中年军官寒暄,不多时,戍边的子弟都已经集合完毕。
中年军官拿起那本花名册,自称姓朱,是个百户,点检完后,向村长施了一礼,便缓缓退到村长身后。
缓缓走出人群,人群顿时安静了许多。
“自我等军户落户于此,岁受皇恩,从未间断,村中子弟也多从军,未曾消了报国之志。凡我军户子侄,皆有守土卫国之责,有报君忠上之志,今北狄蠢蠢欲动,朝廷下旨屯兵梵岭,我村中子侄自当以百户为典范,奋勇杀敌,创百世功勋,我自会承皇恩,为尔等照顾好家人,等尔等凯旋。”
朱百户自是看的明白,听得清楚,慌忙向前,满面堆笑,应道:“韩老伯是我等楷模,家父曾多言韩老伯的英勇事迹,您老的话,我记住了。”
韩风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眼前两个老狐狸在斗智斗勇相互吹捧,身边的兄弟们个个兴高采烈,而身后隐约传来相亲们掩面抽泣声,这场景让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