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行驶让我逐渐开始觉得疲倦,明明已经开了几个小时,但眼前的公路像定格画一般,完全死寂的荒芜与一成不变的风景线让我深感压抑。
车轮扬起的尘土与热浪让我勉强能够维持清醒,不过对于彻夜未眠的我来说作用甚微,那种恍惚感从四肢开始向我的大脑蔓延,远处的横线在我眼中也变得扭曲、歪斜、模糊……
其实我并不认为自己刚刚睡着了,我只是闭着眼睛小憩,因为当我感觉到有人拍打我肩膀时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
“吃饭啦老沈。今天做了你最爱的辣椒炒肉哦1
眼前的女人手里端着菜,显得十分雀跃,但和我对视到的瞬间笑容便凝固了。
“你怎么来了?”
她僵硬地扯动了几下嘴角,摆出一副厌恶与质问的表情。
看着眼前的宋尔卿,我忍不住一阵苦笑,熟悉的布局,与窗外的远方隐约能看到的不洁白雾让人本能地产生几欲作呕的恐惧。
“抱歉。”
我微微鞠了一躬就打算离开,匆匆掠过宋尔卿,走到门口时却被她喊停。
“把饭吃了。”
冷冷地撇下这句话,她便放下菜,独自回了房。我看了眼饭菜,又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最终还是快步离开了这里。
相较于上一次,这次我显得目的明确,直奔到图书馆,我开始查阅各种各样的神话书籍,并刻意地关注了阿卜杜拉这个名字,企图在浩瀚的书海中睥睨到一丝端倪。
“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鸟虫——《韩非子》”
“吴为雌雄双兽,其形如龙,其名曰蜃,其形似蛇,其名曰冥,双兽蚕食上国,虐始于楚,寡君失社稷,越在草庐,百姓离散,夫妇男女,不惶启处。
——《淮南经》”
在翻阅这些书籍时,一些写在书面边缘的笔记引起了我的注意,笔记的字迹与我上次看到的那篇手记非常相似,甚至暴露出的一些书写习惯几乎一模一样。
这说明这个世界的“沈君”也曾细致地阅读过这些书籍。
接着我又发现了一些确凿的证据,记录了异教赞歌的抄本上,赞歌那一页已经被人撕下带走了,如同被啃食过的书页旁留下了无比狰狞但又让我无比熟悉的几个字。
“你究竟是谁?”
那种无法言说的困惑与费解一直到我离开图书馆时都没有消散,我清楚地记得上一次来到迷雾世界的最后时刻,我分明掉入了漆黑邪恶的无底深渊,如果仅仅是灵魂交换,那我现在使用的这具身体究竟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恐惧与好奇混合的感觉一秒胜似一秒地把我吞没,最终我那病态的好奇心盖过了理智与谨慎,与暴涨的荷尔蒙混合成了一种狂热的情绪驱使我再次进入到迷雾的深处。
这一次出发前我提前买好了效果更加强劲与持久的探照灯,不得不说这个世界,除了四处弥散的白雾,其他的与我认识的那个世界几乎无误。
踩着熟悉的石板路,面朝乳白色浓雾里若隐若现的巨大石头迷宫,我小心地向内走去,探照灯射出的光线明亮得不可思议,光亮的“通路”生生把浓雾撕开一条细缝,得以让我能够清楚地观察到这里的鬼斧神工,虽然在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这些浓雾和里面的无名石路确实曾让我感到恐惧和胆怯。
我敢说,除开我以外,任何人都只能在奇妙的噩梦里才能想象到我眼前的奇观。
巨大而又规则的石板铺展在我的下方,映衬着四面八方的白雾,若隐若现,像是神话故事里的诡丽奇潭。
在灯光的照射下,还能看到石板上每隔几十厘米就有一个接近正圆的坑洞,坑洞并不深,大约只有15-17厘米的样子,直径无法准确测量,目测的话接近一米,每个坑洞的四周整齐地环绕了一圈更小的正圆凹陷印记。坑洞的数量完全不可计数,密密麻麻的凹陷让我忍不住浑身汗毛倒立,也许这也是我之前走在这条路上总是头晕目眩的原因。
熟悉的巨型石碑从视线两端迫近,我看到了更多形状模糊的石头与符号,但相比上一次,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提供出更明确的信息。
穿过拱门,在那些从无垠的黑暗中,我又听到了那种旋律晦涩的可憎低嗡,它裹挟着腥风,正从无限远处的绿色肉山上源源不断地飘来,即便我已经提前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听到这些靡靡之音的瞬间,还是克制不住地全身战栗,以及想要趴下爬行的生理冲动。
看着那条充满着畸形与不祥的圆环石路与漂浮其中的丑陋肉山,我明知死亡可能临近,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之心,而且在一时间回忆起了某些我在那座漆黑山脉里遇到过的古怪之处。
是什么样的神明,要迫使自己的崇拜者们以爬行的方式进入这里,甚至之前看到的那个仪式,里面也包含了爬行与匍匐的动作,也许他们在模仿自己所崇拜的生物?
我趴在地上,用探照灯扫射了一圈四周,圆环石路与我上次瞥见的大致相仿,只是光线在快要照射到肉山时,那条光路似乎被某些肉眼看不到的屏障阻隔,变得扭曲后凭空消散。
嗯?
那是……
远处,一道隐约的长方形轮廓,在灯光的扫射下一闪而过。我再次照射向那里,反复观察与回忆,最终确认这个呈规则长方形的轮廓在我上一次来这里时并没有出现在圆环路上。
而且无论怎么看,长方形轮廓的尺寸,以及能勉强看到的部分材质与纹路,似乎像极了一扇门。
在黏稠的黑暗中,我开始回忆过去的事情,终于唤起了藏在意识深处的、关于那扇门的回忆。
这……会是一曼在日记里反复提到的“那扇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