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晃在眼前,两位小厮面面相觑,一时间呆愣着不知道如何动作。
齐玉自然猜测到,便说:“如果你们拿不定主意就去通报吧。”
其中一人听后面色露难,“可是今日相爷不在府中,你若要见也只能见到夫人。”
那小厮倒是替齐玉考虑,外室的女儿上门,第一次就眼巴巴跑来找到正房夫人,这不是明显就是赶着去碰壁吗?
齐玉听后心中了然,“那相爷何时回来?”
两人只是摇摇头,没给明确答案,齐玉思量着,却不见一个老妪走了过来。
“什么事情?”那老妪气息混沌,说话间透露着一股威严,这样发问着一双眼睛却已经和齐玉相接了。
她似乎有超出常人的敏锐,没等小厮回话便上前来抓住齐玉的手腕,眼睛下瞥,便是认出了陆家族印,“你怎么会有这个物件?”
齐玉把玉佩捏得紧紧的,“这是我父亲的东西。”她对着那老妪笑笑虽不能看清全貌,但眼睛中透出无害。
那老妪听到她的话不过是愣神一秒,便撤回手,“这相府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什么叫痴心妄想吗?”
这位老妪是陆家老夫人的贴身陪侍,与老夫人可谓情同姐妹,陆至清也得敬上三分,陆家上下称她一声“陈母”,可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齐玉自然也是察觉到眼前的人身份非凡,不好与其多做争执,本想退于一旁等待陆至清回府,却不料那陈母又突然开口:“随我过来。”
齐玉闻声抬头,这个人竟然敢随意带她入府那便是有非同一般的地位和能力,说不定这就是她进入陆家的第一层。
她随着前面那一抹紫红色身影七弯八拐地在陆府里绕了好久,终于来到一处,像是间废弃的院落,爬山虎占了满墙,墙是白色上有裂缝。
“你若要寻亲,得过问我们家里主人的意见。一会儿我去请个大人物过来,你先在这儿准备着跪好候着。别等人过来了,看你没规没矩的样子把你立马赶出府去!”
陈母说话带着一股刻薄之感,一双眼睛冷漠又麻木,就那样看着齐玉,这是定要她跪了。
齐玉眉头没皱一下,顺着她的话乖乖做。陈母见状便快步离开,似乎真的是要去请来一个什么大人物。
四下静悄悄的,只听见爬山虎被风吹得沙沙响,手中握着的凉山玉还温润着,齐玉以此慰藉。
不论如何,陆至清她一定见到,相府她也一定要入!
齐玉只觉得膝头是渐渐麻木了,日斜过来的光从一开始地晃眼到现在的幽幽转暗,但那个陈母确实未有返回。
故意刁难。
如果她一直再呆下去那么说不定连陆至清的面都难得一见,甚至是她连面纱都还没摘下过。
齐玉正想起身,却是听见一阵阵脚步声乱传过来。
她又随机整理好身姿。
明明天还未全暗,但是两只灯笼是亮晃晃地支了过来,齐玉忍不住一皱眉,抬眼再看,翡翠色的裙已展开眼前。
那是一长雍容的脸,有着上了年纪的风韵,不见细纹的肌肤,光洁的额头上描着红色的花蕊,眼尾上挑着带了一丝不显露的蔑视,唇红得较为深沉。
齐玉不敢有所动作,缓缓垂了头。
“你起身,”面前的妇人开口了,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哀乐:“随我到前厅。”
眼前晃眼的光速速移去,一群人又是浩荡转身,根本没人管顾过跪在地上的齐玉。
她跪了这么久,早就难有知觉,只是强撑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缓慢不堪又狼狈,这样远远地跟在后面,被丢得很远。
齐玉到前厅的时候,见到的是一桌用膳的人,坐得满满的,刚才见着的妇人在那儿,陈母是在左边靠前的地方站着侍奉一位老妇的,更让人难以忽略的是一位藏青长袍的男人,齐玉来之前是见过陆至清的画像的,因此在看到长袍男人的那一刻她就认出来了。
此人便是她日后的‘爹’。
这么说来,刚刚见到的那个妇人便是他的正妻,也就是相府的夫人——左蓉。
左蓉身边有个婢女叫做红缨,长得尖脸薄唇,眼睛轻轻扫一眼齐玉,说:“欸,那个人,我们夫人让你上前来。”
齐玉回看了她一眼,抬手将面纱拿下,使了力气走得从容。用余光微微观察着四周,看来大家对她的长相确实满意。
在此之人除了老夫人和陆至清未有太大显色,就连左蓉都是有些错愕。
她以为齐玉戴面纱,是因为她其貌不扬,又见她是个听话肯跪吃得刁难的,还以为是个软柿子,这下竟然是她没先一步睁眼看她了。
或者是眼前这个丫头本来就有那么几分手段。
要不是红缨在路上遇见了陈母,说不定这场戏就直接让老夫人给演了。再怎么说她也是这个家的主母,这点事情只要她主动出面,老夫人的手也没必要伸的那么长。
齐玉受着一群人审视的目光站定,沉默着抬手行了礼,没有率先开口。倒是老夫人先问了:“这是什么人?”
这话肯定不是问齐玉的。
只听左蓉冷笑一声但言语还是端庄:“这位姑娘来我们府上寻父。”
“寻父?”
老夫人又是一问。
明明两人都是知道,却仍在一唱一和,看来是等着陆至清开口,又或者是——齐玉。
齐玉直直跪下,快速将玉佩摊在手心:“是,我来寻父。我的父亲,正是相爷!”
尾音一落,只听见陆至清将双筷狠狠往木案上一拍,不怒自威的神色,一双鹰眼直射向跪着的女子。
齐玉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已是走投无路,母亲被青天叛贼逼死,哥哥早夭,若齐玉不来相府,也只能横死街头!”
“求父亲收留!老夫人和夫人开恩!”
齐玉埋下头,一如那日进入青天军一般,展露出清瘦的身形,如瀑的墨发,两行清泪惹人怜惜,一双桃花眼里是不可名状的微光。
前厅一时间已经无声,气压低沉得可怕,一桌子的佳肴却没人再动,陆至清左蓉和老夫人三道视线都锁在齐玉身上。
良久,陆至清才说:“我陆家的子嗣绝不是随便一个都能胡乱来的。”他声音很混低,有着饱经世故的人事感。
齐玉自然听明白陆至清的话:“齐玉自然明白,若得相府庇佑,自然担任陆家的责任,万死不辞。”
又是好一阵沉寂,左蓉忍不住说:“老爷,你肯定这位姑娘是你的女儿吗?我以为,收留事小,若是盲目收留,那陆家岂不是成了菩萨庙了。”
陆至清似乎并没在意左蓉的话,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那玉佩确实是我的。”
“嫣儿今年不过十四,旭舟是大丈夫,男女之别,留她下来可以给嫣儿作个玩伴。”
齐玉扯扯嘴角,这话怎么和风时尽有几分像。
左蓉轻轻笑了笑,明白陆至清的意思,下个月宫中摆宴席,是个送女入宫的好机会,但她的女儿还那么小,宫中又险恶自然舍不得送。眼前这个丫头,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