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季星气极反笑,双手交叉活动,长腿迈步,走到了左桃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她。
左桃看他这架势,以为顾季星要打她,吓得往沙发上缩,鞋底在沙发上留下污渍。
她一双乌亮的眼睛睁得老大,“外甥,我是你长辈,还比你小,你可不能动手打我!”
顾季星心底冷嗤,总觉得这土里土气的小姨比那个后妈还不如。
最后她装都不舍得装一下,冷冷看了左桃一眼,就直接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顾季星有些发呆。
老大在住院,老三出去打球去了,至于那个后妈也没在。
整栋小楼,似乎寂静到冷清。
“我要吃奶糖!”
“还要吃肉,你们立刻给我做!我姐是你们的女主人,你们不做我就告诉她你们虐待我!”
“我还要看电视,你们打开!”
“……”
顾季星脸色扭曲。
他错了!
他怎么会觉得家里冷清!
他坐起身,眼中冷光凛凛,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站起身往顾飞沉的办公室里走去。
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一支钢笔。
他下了楼,走到左桃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教育的语气道:“小朋友,你不能这么吵,需要安静一些。”
左桃却被家里宠坏了,此时狐假虎威那股劲十分张狂:“我为什么不能吵,这是我姐家。你都是我的晚辈,还能管我不成”
顾季星坐在她身边,始终笑意盈盈,对左桃展示手上的钢笔。
然后凑近左桃耳边,用阴气森森的语气恐吓道:“你个穷鬼家的小鬼,能来我家这里就是家里烧高香了。
看到了吗这支钢笔,能买你吃的这些零嘴几十箩筐,换算成纸币,都能砸死你。
而这样的钢笔,我爸有十几支,数都数不过来,我爸扔着玩儿。”
他仿若工艺品般完美的手掌,在左桃发顶轻轻拍了拍:“所以,小鬼你自己乖点儿,要是再吵,以后你怕是想进这里都没机会。
别以为你姐能给你撑腰,她在我家,也不过是个外人。惹急了,把你姐姐也赶出去。”
顾季星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有多么阴森,仿佛周围都刮起了一阵阵阴风,眼神更是淬了冰,里面一时之间没有正常人的情感。
总之,左桃这个和左华光一样,欺软怕硬的家伙,怂了。
她一脸惊恐地盯着顾季星,就看到他又像变脸一样,恢复了一脸笑意。
他将手中那价值不菲的钢笔,随手扔在茶几上,再次像拍宠物狗一样,拍了左桃的头。
“这样才是乖孩子!”
他站起身,脚步悠然地上了楼。
左桃呆呆地盯着他的背影,随即拍了拍小胸脯,往嘴里塞了两颗奶糖,舔了舔沾了糖屑的手指,才嘀咕:
“太可怕了,我这外甥好可怕,原来左荔平日里面对的是这样的人呀,那她还真可怜。”
左桃突然觉得,自己以后要对左荔好一些。
毕竟她能吃这么多零食,都是因为左荔。
突然,她将目光落在了那支被顾飞沉随手扔在桌上的钢笔,她伸手拿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这笔真的那么贵吗值把我砸死那么多钱!”
……
轧钢厂。
左荔一睁眼,就发现有些陌生的天花板。
“醒了”
左荔一惊,抬眸一看就发现正戴着眼镜看文件的顾飞沉。
“嗯。”她脑袋猛地一清,猛地坐起身,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
而不知为何顾飞沉没去办公桌办公,而是坐在沙发上,就着茶几办公。
“顾先生,你怎么坐在这里”
顾飞沉打量了她一眼,她的一边脸上睡出了一个印子,在梨涡旁。睡眼惺忪,里面有丝丝雾气。像是山间早间的晨雾,遮掩了青山的幽深神秘。
顾飞沉收回视线,将文件合上:“沙发太窄,怕你摔下来。”
毕竟她的睡相怎样,他和她同床共枕这么多时日,已经知道了。
说着就站起身,走动间踉跄了一下,却浑然不在意,这才用淡然的语气道:“起来吧,该回家了。”
左荔还有些愣愣的,看着沙发那里一块凹陷的部位。
那里只是很小一块,说明顾飞沉只是坐了一小块。大家都知道,这样坐一半的坐姿很累。
只是因为害怕她摔下去吗
左荔心里种种想法,酿成她此时又甜又涩的感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面对顾飞沉。
干脆不说话,跟着顾飞沉往外走。
她见顾飞沉身上只穿着毛衣,就要脱下身上的外套还给他。
顾飞沉已经先一步,淡漠道:“就几步路,不用还给我了,你穿得更单薄一些,比我更需要它。”
左荔听话的没再脱衣。
又怀疑顾飞沉在教育她不加衣服。
就用还带着睡醒后,还带着些性感的沙哑的小娇嗓子为自己辩解道:“我画了冬衣图纸送去给一剪春风那边,还没送过来。”
“没有旧的冬衣吗”顾飞沉瞥她,眼中似是含笑。
左荔一愣,踢飞阶梯处的一颗石子,嘟哝道,“不想穿旧的。”
“娇气。”顾飞沉走在前面,说这话的时候左荔看不到他的脸色,语气是他一贯的平静,左荔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喜欢她这么娇气。
还没想好怎么狡辩,就听见他继续道:“衣服没送来前,少出门,免得感冒。还有……”
他说到这里,在楼梯最底部站定,转身看她,身形挺拔如松。
楼道的灯泡上有一两只冬天也出来的飞蛾,让他的眼眸忽明忽暗,一张俊脸在阴影与光明间,依旧那么完美。
“只画了你自己的吗没有我的嗯”
这个嗯字,尾音上扬,充满了一股蛊意。
左荔的心又不争气的快速跳动了起来,他深邃的眸光下在她心里点火。
看着这样顾飞沉,突然提声道:“回去就画!”
不仅是顾飞沉的,还有那三个小子的,甚至是顾贝贝的!
顾飞沉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继续向外走,“跟上。”
左荔心里的甜有压过了涩,脚步轻快了几分跟上去:“来了。”
两人一出去,就发现有湿润落在面上,又很快化去。
左荔就惊呼一声,抬头望着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满面惊喜:“顾先生,下雪了耶!”
“嗯。”顾飞沉也没问她为什么这么惊喜。
左荔冲到路灯下,欢快的转了两圈,卷翘的睫毛上都沾染了一片雪花,冲着顾飞沉娇声笑道:“顾先生,这是今年的初雪!”
90年月23日,阳光市初雪,她和她的顾先生一起看的!
好高兴呀!
顾飞沉默默的凝视着她,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
待两人头上都落了一层雪,顾飞沉才上前,拉住左荔微凉的手往门口的车上去。
待上了车,顾飞沉睨着她,手指将忘记放回眼镜盒的金边眼镜拿下,“就这么高兴”
左荔看着他猛点头,眼睛明亮得不像话,“高兴!”
顾飞沉不会知道,在现代有个说法,那就是——恋人如果一起看初雪,就会幸福一辈子!
但左荔如此欢喜的原因,是因为一句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这是改编自诗人陆采《怀香记奉诏班师》“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的一句诗。
它道尽了世间所有难以诉之于口的深沉情感。
顾飞沉看着她的眸,又忘了一眼车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嘴角轻勾,“那今年院中的雪让佣人别清理完了,留下来给你玩。”
“好呀!”虽然顾飞沉不懂她为何喜欢雪,她却依旧因为他此时的偏爱而欢喜。
她扭头看着窗外,笑容说不出甜蜜。
车子开在无人的街道,左荔突然扭头,看着顾飞沉,严肃道:“顾先生,你下午吃东西没有”
在昏暗的车内,顾飞沉脸上的愉悦毫不掩饰,“吃了。”
还算有良心,还记得问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