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沈玉就见到一裘青衫,倒提拂尘的明见站在门外。
“我带你去道宗内门。”
沈玉看了一眼,发现他充满了活力,人也轻松了许多,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够踏入洞真境。
整理了一下床铺,将那套青瓷茶具清洗干净之后,沈玉关上了房门,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携带的。
来时是空,去时也是空。
没有任何拘束,才是修道之人的本真。
下了翠竹峰,望向那处居住了两年的山峰突然有一些遗憾。
今后的日子,便再也不会有这么悠闲了。
.....
过了翠竹峰,穿过一片宽阔的沼泽地之后,就见到了远处的石崖之上刻有道宗两个字。
明见说道:“不远处便是道宗内门所在,守山大阵如今已经开启,万不可御物飞行,否则便会被大阵湮灭。”
之后,两人默默的走在山路上,并没有提及昨日之事。
沈玉感受到天空之上那一道道不规则的灵宝之气,与衍法殿后山那处问心道有些相同,随口问道:“这处守山大阵,是衍法殿道玄真人在坐镇吧。”
话音刚落,明见如同见鬼了一般看着他。
沈玉摇了摇头,知道其中的意思,说道:“随便猜了猜而已。”
“此事乃道宗秘事,不可随意传出去。”
明见想了想,低声说道:“不过说来,倒也有些弟子能够猜到,毕竟这守山大阵和衍法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处问心道也有灵宝之气。”
沈玉微微点头,早在衍法殿后山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点。
只是沈玉并不在意这里。
他在意的,而是天空之中那些看似凌乱无章的道道灵宝之气,居然有玄奥的繁衍变化,而且似乎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很奇怪。
穿过那处石崖,又来到了另一处山顶,沈玉无意之中回头望了一眼,古井无波的双眸这次终于起了一些涟漪。
“世间所有能打的和认为自己很能打的,其实统统都不够打。”
这二十四个字像是用手指刻在崖壁之上,恒古的岩石缝隙中散发出滔天气势。
“据说这是道宗一位祖师亲自以指相刻留下的话语,天下修行者也对此事津津乐道。”
明见见到沈玉没了以往那副淡然,笑了笑。
道宗每个新入门的弟子到这里都会驻足观看,然后便失去了往日的淡定。
这句话实在太过于嚣张霸气,更是蕴含有万丈豪情。
明见想来,少年人终究还是少年,无论沈玉再如何沉稳,终究会有一些热血时刻。
可惜的是,他没有认真看沈玉的神情,并没有发现那清秀少年的眼神之中除了惊讶,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这话,是我当年说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玉心中有些疑惑,望着那崖壁,久久不语。
先前那座守山大阵的灵宝之气让他有些意外,而这二十四个字便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明见问道:“怎么了?”
沈玉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便转身离去,“没什么,我们走吧。”
....
两人一路前行,因为守山大阵的原因,于是便走了许久,日夜都交替了一次。
“道宗的创派祖师是谁?”
“说来有些奇怪,门中从未有听说过那位祖师的名讳。”
“传承了多少年?”
“三千多年吧。”
沈玉不断的问一些道宗的事情,这让明见有些意外,不过倒也将自己知道的都回答了。
终于,在接近黄昏时,沈玉说道:“听说道宗有一座存放历代祖师画像的殿阁,我想去看看。”
“弟子没有掌门法旨,是不允许进入的,那里只有掌门和四殿之主才有资格踏足。”
明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了兴趣,想要知道道宗的事情,但是总算是一件好事情,于是继续说道:“不过祖师殿前的广场上,倒也有那位祖师的雕像,你可以去看看。”
道宗面积极大,山峰更是数不胜数。
不远处云海之中有一座青翠山峰,峰顶之上有宽阔坪地,叫青翠坪。
那里便是道宗内门弟子修习和居住的地方。
而道宗最重要的分宝崖,便是在青翠坪的后面。
沈玉要去的地方,便是那里。
两人缓步上山,终于看到了那片开阔之地。
“说来你破境有些突然,你的居住灵符一时也没有拿到,你且到商璎珞那里借住一晚,听说你们关系不错。”
明见说完,嘴唇又微微一动,最后才轻声说了一声多谢。
沈玉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明见一直想要说这一声。
等到明见离去,沈玉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
祖师殿前。
恢弘的广场中央,有着一道数千阶的台阶通往由黑曜石制成的方形高台。
沈玉缓步走在石阶上。
天空也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声、脚步声在空旷的广场之中回荡。
沈玉任由雨水淋湿,毫不在意。
最终,少年登上高台,见到了那座高大的雕像。
“原来是你。”
雕像是一个长衫男子,背负双手,远望着万里山河,气势非凡。
即使是青玉石雕刻的脸庞,生硬,毫无灵气,沈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清秀少年的青衫无风而起,如同海浪般汹涌,愤怒,不解,悲伤,惊讶...种种情绪相继出现。
片刻之后,少年闭上了双眼,等在再次睁开的时候,那些复杂的情绪早已消失,又恢复了先前那种和他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宁静。
“好久不见了,无尽的岁月中,有许多人会身死道消,但是我没想到其中会有你。”
“也只有你,才能够创立如此庞大的宗门。”
“你喜欢学剑,不喜欢修道,向往剑修那种一往无前,无拘无束,但是最终为何你还是留下了道宗,甚至还在崖壁之上刻意用自身道意刻下我曾经说过的话。”
“你想告诉我什么?”
沈玉望着雕像,低声呢喃。
阵阵雷鸣,大雨轰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