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还不醒悟么!”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雷霆一般响彻在几人的耳畔。
向彩云踏前一步,询问到:“沈玉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玉没有理会她,望着其余两人问了一个某名的问题:“今年是大唐何年?”
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问题,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场中几人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的出来。
“大唐....怎么会有这个名字!大唐又是什么?”
少年武夫似乎记起了什么,双手抱着脑袋,头疼欲裂,甚至有些神志不清。
庞正源神情茫然,呆呆的望着这一幕,半响后默默呢喃道:“今年难道不是夏历七十九年吗?”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沈玉转头望向后方,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抹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潮就在他们身后五六十丈处停下,然后被风吹散。
沈玉盘膝在地上,解释道:“在几百年前,甚至数千年前,你们在漫长的时间里都被困死在梦魇幻境之中,到最后肉身消散,只剩下一丝执念留下。”
“你是说....我早已经是死了?”
庞正华死死握住了双拳,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这个记忆。”
沈玉想了想,淡淡说道:“梦魇利用了你们的执念,再次将你们复生,或许是曾经重复了无数次的经历,你们知道身后那抹黑潮能够吞噬一切,更是下意识的拼命前行,当然....其实这一切都是针对我的。”
沈玉望向从始至终一只懵懵懂懂的向彩云,笑道:“妄想通过我换另一种身份离开这里,在离开这里时再将他们也给抹除掉,然后消灭所有痕迹,改头换面重回世间,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点。”
向彩云依然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说道:“沈玉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什么,我真的...”
剑气破空。
只听得剑身穿透了肉体的声音。
沈玉手中木剑景清穿过了向彩云的心口,一闪而逝,荡出些许血花。
沈玉没有丝毫表情。
向彩云面色呆滞,但却没有倒地,随后一股再也掩饰不住的怨毒与冷笑浮现在她那清秀的脸上。
“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讥讽的嗓音从女子腹部响起。
沈玉望着远处那些已经静止的兽潮,说道:“疑点太多,若是梦魇幻境所有弟子都在此处,怎么会一路走来没看见一人,又比如他们两人攻击风生兽群的方式和处理太过于完美,每一招都能攻击到风生兽群的薄弱处,就连我也观察了一会,当然....真正能让我确定的只是一件小事。”
沈玉停顿了一会,说道:“庞正源问我境界时说的是神灵境,但那是数千年前的说法,现在应该称之为神游境。”
“你知道的还真多。”
向彩云冷笑道:“难道那个来自流波山的废物也是假的?”
沈玉说道:“他倒是真的,纯粹是你为了引诱我上当特意放进来的一名弟子,所以你才会运用铃铛让他死那么早,不是么?”
庞正源和少年武夫此刻身形飘渺不定,如同风中柳絮,即将支离破碎。
“若是如你所言...我为何要白费功夫挑选这么一个平庸的皮囊?”
向彩云面部彻底变为了一个怨毒的青色小鬼,道:“更重要的是...既然你早就知道了这道手法,为何还要如此白费力气?”
沈玉右手轻轻一抬,木剑景清瞬间飞到了他的手上,“因为你心知肚明,数千年过去了你的实力暂时还无法恢复到当初的那种境界,更清楚外面那帮家伙的实力,你根本无法打出瑶池,所以你早已经设计舍弃肉身,隐藏在向彩云的体内试图和我一起逃离,当然这件事还是你曾在仙葬坟冢告诉我的,因为只要神魂在,你便能重新孕育出不死不灭的肉身,至于我为何白费力气...”
沈玉沉默了会,说道:“谁说我白费力气。”
话音刚落,庞正源和少年武夫的周身同时散发出璀璨金光,脸上不再是痛苦以及迷茫,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种解脱。
他们仿佛彻底脱离了这个世界的禁锢,整个人都朝着天空飞去,望着沈玉眼中都有说不出的感激。
向彩云微微一愣,然后脸色流露出了忍俊不住的神色,随后双手捧腹,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笑死我了,哈哈哈...,你忙了这么久竟然只是解除他们的执念,世上竟然有你这么迂腐蠢笨的家伙,哈哈哈,道宗都是这般可爱么?”
沈玉没有说话,神情淡然。
向彩云似乎是笑够了,恢复平静,脸色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可是你知不知道,尽管你解除了他们的执念让他们可以去轮回转世,可只要我想,随时随地便能再将他们的魂魄从岁月长河中拉扯出来!”
梦魇伸出了一根手指,得意道:“这便是我梦魇一族掌控时光法则的真正天赋,在我体内幻境之中我可以随意操纵时光,永生不灭,便是无敌!”
只见向彩云先前才被景清剑穿透的腹部伤口开始复原,不,或许说是重组,那些血液,肌肉,组织,所有的一切开始复生。
宛如时光倒流,伤口几乎是瞬间就恢复如初。
沈玉没有任何表情,右手高抬再次掐动剑诀,意味不言而喻。
向彩云冷哼一声,一股无穷无尽的黑色气流从她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周围的一切景物开始轰然崩塌,那些远处所谓的山崖,密林,兽潮,大地全部都化为虚无,只有两人之间的空地安然无恙。
与此同时,一双巨大的眼睛从天空之上出现,俯视着沈玉。
向彩云脸上浮现出无穷的怨念,“外面那帮废物拼尽全力镇压我的肉身,可谁知道只要我的神魂不灭,便能无限复生,本来想借助这具皮囊离开瑶池再说,结果被你看穿,那留你也无用,去死吧!”
向彩云的右臂被黑气所笼罩,形成了一双巨爪,当头就朝着沈玉脑袋砸去。
“斩幽冥!”
沈玉轻声呢喃,右手只能看见轻微的晃动,剑气荡起,巨爪瞬间破碎,向彩云整个身躯几乎化成了碎块,噼里啪啦掉在地面。
“没用的,在这里就算是九大圣地之主齐聚又能耐我何?”
充满着淡然无畏的嗓音响起,向彩云的碎片开始缓缓汇聚,瞬间就重新‘复活’过来,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沈玉看了会,道:“看起来你对掌控岁月长河的能力很自信。”
“笑话,三千年前我面对那么多人族圣贤围攻都没有死,何况如今的世界!”
向彩云阴恻笑道:“你的身躯似乎很不错,既然你打算毁了我准备了多年的皮囊,那就用你自己的身体来替代吧,嘿嘿,先天道体的身躯,似乎很不错啊。”
沈玉突然眉毛一挑,说道:“你要掌控我的身体?”
向彩云问道:“怕了?”
沈玉摇头,淡淡说道:“你不行。”
向彩云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说道:“我在这里掌控时间,不死不灭,就凭你?”
凡俗世间关于时间两字的道法甚至法宝,都必然是天下最顶尖,
比如那位书院夫子,一念知天下,一念知古今,上下千年,来去自如。
这等通天的手段,受万人敬仰。
而梦魇受上天眷顾,得天独厚,自然有这种骄傲的资本。
天空上的巨眼开始缓缓睁开,它的视线灌注在了沈玉的身上。
周围的一切都停滞了。
大地上的狂风,四周的灵气,天空上的大日,在同一时刻仿佛都成为了死物。
沈玉感受到了天空的目光,抬头对视。
一道磅礴阴暗到极致的神识进入了他的脑海中,然后他的眼中有着一条散发出光辉的河水在星空中流淌而过。
那便是传说中的岁月长河。
沈玉知道梦魇正在从他的过往历史中,找寻他道心的薄弱之处,从而放大百倍千倍,最终占据他的身体。
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五感开始被全部屏蔽。
这是意识开始沉沦的时候,这证明着梦魇的神魂开始跟他的本源神魂在争夺身体。
可不知道为何,沈玉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这段幻境之中的过程,若是让熟悉他的人一起,便会发现沈玉的行为很是古怪。
因为沈玉从来都不是一个喜好多话的人,就算知道了些什么,也绝不会一句一句的解释清楚。
如果他说了很多,只能证明一个问题。
他在等待什么。
直到此刻,梦魇动了占据他身体的念头,沈玉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是的,在进入幻境之中了解到梦魇的意图之后,沈玉就已经在等待这个时候。
时光法则很是强大,但同时也很危险。
沈玉要进行一个很危险的举动,这个举动一旦失败或许便会真正的身死道消。
他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却没有犹豫。
梦魇的意识在那条虚幻的岁月长河中飘荡,当看到了沈玉的种种过往之后,脸色开始震撼甚至惊讶起来。
“究竟是谁?他究竟是谁?”
这个念头充满了梦魇的脑海之中,让他迫不及待的来到了沈玉识海尽头。
这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星空,周围有无数说不上是什么巨大的星辰在飘荡,充满着混沌的气息。
就在这时,星空中开始明亮起来。
梦魇终于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个充满着伟岸的背影无比高大,双手负后,站在星空尽头,不知道为何竟然让人感到有些寂寞。
一股极大的恐惧感突然充斥了梦魇的心间,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发抖。
他似乎曾经看见过他。
下一刻。
梦魇的神识开始疯狂的向后逃去,他是自诩天上地下不死不灭的远古凶兽,但这一刻也是如同一个蝼蚁般没有丝毫停留。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你这种存在竟然还没有死!”
疯狂凄厉的响声从梦魇口中喊出,整个人仿佛化成了流光远坠而去。
梦魇幻境之中,沈玉盘膝坐在地面,静若深渊,与周围幻境格格不入。
在现在这种情况,甚至整个天下,能够直接解决掉梦魇的人寥寥无几,但刚刚好‘他自己’就算是一个。
梦魇幻境是一种神通,但在沈玉的眼中却是一种沟通岁月长河的桥梁。
“湮灭吧!”
沈玉说道。
这道神念从沈玉的心中而起,如同最简单的字符,穿过了岁月长河,穿过了三千年岁月,落在了那片星空。
那道伟岸的背影微微一动,周围环绕的星辰开始颤抖,一丝丝裂缝从其中蔓延而出。
整座星空都开始震颤起来。
那道伟岸背影转过身来,嘴角轻咦,望了远处一眼。
“不...!”
已经逃回自身肉体的梦魇感受到了随之而来的湮灭气息,在没了丝毫的从容,脸上充满了无穷的恐惧和不敢。
一缕极小的清气从后方追了上来,宛如发丝。
下一刻。
岁月崩塌,长河断流。
星空也消逝在天地之间。
一念起。
万物灭。
梦魇幻境从天际开始崩塌。
沈玉盘膝而坐其中,微微闭眼,彻底变成了一个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