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离秽土。
岁月流逝,这里看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
沈玉不知道道宗已经派人上了灵隐寺,来的还是那位杀伐果断的清律殿主。
也不知道血海有位祭司破开了封印来到了人间,被道宗一拳打死。
这里的时间没有界限。
厌离秽土在别人眼里或许是永远出不去的牢笼,对于沈玉来说,只是稍微有一些麻烦。
并不是因为这里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界限,也不是因为境界太低而无法感应外界。
让沈玉麻烦的事,就是找到那一处的弱点。
很久以前,自沈玉苏醒之后就清楚自己所拥有的能力,能够看穿世间任何东西的弱点。
无论是招式,神通,阵法,还是人。
所以,沈玉在解脱了因果之后,就在寻找厌离秽土的弱点。
而且,他找到了,就是那棵菩提树。
沈玉在菩提树下站了不知道多久,然后醒了过来。
当他缓缓睁眼,整个厌离秽土以一种镜像剥离的状态开始坍塌,那些原本没有任何空间时间概念东西突然变得真实起来。
庞大的力量将整个厌离秽土瞬间崩碎。
佛窟的第三层,也就是尸弃佛一直用来躲避天道追寻的空间就这样化为了虚无。
第三层厌离秽土崩塌,沈玉看穿了那连接第二层佛窟的位置。
「你死在这里,是为了告诉我杀你的人是谁,可以我现在的能力,我杀不了那个存在,不过不需要多久。」
最后的时刻,沈玉转身,望着崩溃空间中那一道熟悉的气息,平静说道。
这是太玄道主这一生唯一的弟子,也是他无情之道中唯一的羁绊。
为了飞升,太玄曾经将师徒之情斩断。
这一世,沈玉试图走一条不同的道,那些曾经斩去的大道,他都在不断的寻找。
厌离秽土已经消失。
沈玉身形一阵,那种天地崩塌的伟力瞬间就打在了他的身上。
下一刻,一道微弱的青光自沈玉胸前亮起。
天空,崩塌。
沈玉从高处坠落,他的意识陷入了沉睡。
...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玉缓缓睁眼。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女子面容,温柔如水,神情婉约。
一切都如做梦,仿佛他真的只是睡了一觉,没有任何凶险和奇怪的事。
他看着杨柳的神情,说道:「去了几个地方,见了几个人,时间过了许久了。」
杨柳却说道:「不久。」
然后静静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双眸之中的雾气越来越浓郁。
沈玉说道:「我做了一个梦。」
这句话很令人吃惊。
修行者不应该做梦,因为他们道心不移,神魂稳定,睡眠时就算不是空寂境界,也应该无思无觉。
而且现实的情况是沈玉并不是在做梦,杨柳知道沈玉来到灵隐寺,然后与苦和尚说了一段话,就失踪了。
沈玉说的做梦,或许有另外一层意思。
沈玉说自己做梦,难道是他在失踪的这些日子里遇到一些超出人的认知的事,所以才会说他做了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我看到了三千年本该死去的人,也见到了一位很熟悉....亲近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讲述梦里别的内容。
在那个不算漫长的时间里,除了这些记忆深刻的画面,还有一些人。
不是现实世界里的人,而是太玄道
主记忆里的人。
这些日子里,他看到张虚静死在一件仙灵之宝的攻击下,而且这件灵宝在太玄的记忆里也曾经出现。
他还看到了尸弃佛与妙华之间的故事,看到了妙华最终化道的那一幕,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他记得妙华抽取了太玄留在自己身上的九道因果,然后将这些因果规则与须弥空间结合,化为那处天地的大道规则,成而完善须弥世界的天道。
还有许多事情,他记得,但是还没有答案,比如血雨的出现。
比如太玄的存在,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
可梦,终究会醒来,在这个时间里,沈玉破境了。
沈玉望向自己的左手。
浩瀚的灵力在身体里不断游动。
那九道因果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最精纯的仙气在灵海翻腾。
杨柳高兴说道:「师兄,你破境了。」
井九望向室外。
杨柳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讲了一遍。
井九坐在椅子上,然后开始思考灵隐寺的事情。
几月前来到灵隐寺,知道灵山深处的尸弃佛还活着,他并不如何在意,苦和尚知道道宗与灵隐寺若是产生间隙,会对整个灵荒有着不可逆转的后果,所以他不愿意做一些事情,宁愿身死也不愿意做。
但现在灵隐寺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尤其是佛窟血海的消息也应该传了过去,有些人必然会忍不住在这中间做文章。
沈玉想到了一个人,一个风流个傥,写意潇洒的人。
书院弃徒,李青莲。
在那一次的围杀之中,虽然沈玉见到道衍真人那一剑刺出,李青莲陨落。
只不过,千川,或者说三千年前的暗楼有太多秘术可以让人假死。
李青莲甘愿判出书院,成为千川中人,是有着比修行更加宏大的目的。
「师兄。」杨柳轻声说道。
沈玉抬头,看了一眼屋外的老人。
他让杨柳请来西陀族的长者,才知道灵荒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位殿主出手,杀了你们的祭司,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中洲,灵荒中土是属于人族的范围,不要说你们,便是妖族,魔族,千万年来,也没有这个能力做到。」
沈玉看着这位西陀族唯一没有野心的老人,平静说道。
长者脸上的皱纹很深,满是忧虑说道:「大祭司和冥河已经出手,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族中自远古就有传说,若是天人降世,便是血海枯竭的时刻。」
沈玉淡淡说道:「血海生灵,与我们何干」
长者说道:「不管哪一方输赢,血海已经开始在枯竭,族中能够修行的族人越来越少,终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森林之中那些野兽的实物。」
沈玉漠然说道:「数十年前,你们从酆都引来幽魂,以魂体为修行本源,就应该知道今后之事。」
长者长叹说道:「这种事情以前从未有过,谁都知道那些魂体比血海的灵力更加霸道,任何族人只要有修炼,就可以比得上正常修行数十年,谁也忍受不了这种诱惑……」
沈玉没有说话,自作孽不可活。
当年酆都一夜死了十万人,留下了十数万冤魂不曾去往轮回,以至于书院都不得不派两位君子常年坐镇在酆都外围。
只是不知道血海的西陀族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竟然偷偷的将那些冤魂引入血海,以此为修行本源。
这种拔苗促长的修行方式,自然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西陀族由奉冥河为血海之主,在九位祭司的帮助下,开始入侵灵荒,一是想要在阳
光下修行,最重要的是得到足够多的冤魂。
长老智慧高深,知道灵荒浩瀚,修行者数不胜数,这一步踏出,很可能就是身死族灭,血海荡然无存。
沈玉最终没有在说话。
屋子里只有他与杨柳两个人,当然还有半个人。
只是沈玉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木槐当成一个完整的人看待,所以也没有对它说太多事情。
杨柳看着远处血海,心想沈玉师兄在想什么
灵隐寺与道宗,灵荒与血海,每一处地方对于沈玉来说都是庞然大物,即使以沈玉的身份想要在这种事关种族的大事中说话,也没有人会听。
冥河与他的九位祭司,血海与灵荒通道的打通,这种天地大势,根本不是一个或者两个人可以阻挡的。
杨柳目光仅仅盯着眼前的青衫男子,心中突然安定。
沈玉负手而立,静静看着远处血海之水不断冲刷着海岸岩石。
重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趟寻找真相的道路会很崎岖。
太玄不断的在前世留下许多坑。
沈玉在不断的跳入这些坑之中,想要得到一些三千年前的线索。
两个人都仿佛被某跟线牵动,在做着一件又一件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情。
太玄没有想到他会在飞升时被人算计。
沈玉也在这些算计之中找到当年的真相,这很可能就是他生存在这个世上的理由。
看着远处的阴暗云卷,井九沉默了很长时间,起身走到屋外,看着天空,又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站在寒冷的冬风里,衣袂轻飘,看着有些令人担心。
杨柳走到他身边。
沈玉的气息忽强忽弱,这是明显因为脱力而引起的气息不稳。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杨柳的声音很平静,心情却绝非如此。
沈玉看了她一眼,才注意到她原本一直披肩的长发不知道何时挽起了一个发髻,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婉约成熟。
杨柳有些害羞,轻声说道:「人总是会长大的。」
沈玉笑了笑,说道:「已经十年了,你的境界也提升的很快。」。
杨柳接着说道:「还是不如你。」
沈玉说道:「我不同,修行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过程,而控制这个过程时间长短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很难的事。」
杨柳瞪大了眼睛,震撼说道:「厉害....」。
这是她所能想到最能表达此刻心情的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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