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的伦敦港口,散发着浓重臭味的铜绿色泰晤士河泛着细碎的泡沫,往来的轮船,大多还是烧煤的蒸汽船,泰晤士河航运繁忙,在清晨的阳光下,来来往往的船只,从伦敦桥下穿流如梭。
欧康纳看着泰晤士河的口岸,心中有着一个浓郁的化不开的不安。
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的伦敦,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甚至比战前更加繁荣,一战期间英国士兵伤亡不过70多万人,不到英国贵族制造的爱尔兰大饥荒的百分之百分之五十,不到中国抗日战争伤亡的三十分之一,陈昂认为仅仅这一点伤亡,如何能体现出英国世界霸权皇冠之重,如何能体现出数百年来,为英国称霸道路,抛头颅洒热血的牺牲?
为了捍卫霸权,英国近五千万人口,死亡一半多吗?陈昂认为不多。
东帝汶为了独立,死亡了当时它百分之二十的人口,满清皇室为了消灭太平天国,屠杀了近两千万人,接近第一次世界大战死伤的总人数,而英国的霸权皇冠跌落,仅仅殉葬了区区七十万人!
陈昂认为这是英国的耻辱。在邪恶的伊莫顿亡灵大军复活的时刻,也只有英国有权代表西方世界,牺牲上两代人,流尽鲜血,才能换来人类重光,正义战胜邪恶,根据陈昂的谋划,为此英国应该打上十四年,死光一代人,才比较合适。
正义之前的黑暗总是漫长的,不是吗?
为了即将到来的黎明曙光,英国难道不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吗?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正义,英国应该坚持到死光最后一个印度人之时。
此刻在上议院,穿着丝袜的议长代表上议院权威的仪仗拥簇中走进上议院的礼堂,里面已经坐满了议员,欧康纳小心翼翼的通过侧门,走进礼堂,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一群议员冲着议长咆哮道:“大英帝国应该知道,在埃及发生了什么?我们在埃及是有特殊利益的,无论如何,大英帝国绝不会允许苏伊士运河,这样一支关系欧洲命脉的航运要道,能控制欧洲局势的运河脱离我们的掌控。”
“苏伊士军事基地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消息了!往来的航运已经断绝了一个星期,先生们,伦敦的股票交易市场就快发疯了。而你们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要跟我们说电报里说的是真的,什么不死亡灵大军占领了苏伊士,这里是上议院,不是那些骗子和疯子发疯的地方,我们需要政府的准确情报!”
议长拼命地大喊道:“安静,先生们请安静。我们正在调遣海外军事基地的军队过去,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一片混乱中有人站起来大喊道:“如果他们要战争,那么就给他们战争,无论他们是谁!法国人也好,美国人也好,但我们要知道他们是谁,我们驻扎在全球的外交官去哪了?为什么我们会像一个瞎子一样……我们不害怕敌人,但首相不能蒙住我们的鼻子和耳朵。”
议长大声喊道:“我们敌人非常狡猾,我请来了苏伊士军事基地陷落时,正在经过那儿的退伍军人欧康纳先生,他会给我们讲述那儿发生了什么,但先生们,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判断,因为那不是欧康纳先生一个人的供词,他带回来一个排的军人和他众口一词。”
议长让欧康纳旁边的人让开,欧康纳艰难的挤上了讲台,他迟疑片刻,继而大声道:“先生们,我下面说的话或许荒诞离奇,或许惊世骇俗,但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它都是我的真实经历,每一字,每一句我都愿意为此承担责任。事情应该从去年我率领军队驻扎在哈姆纳塔开始说起……”
“……我和一个营的人亲眼看到,天空中降下万道雷霆,那个东方人沐浴无数银色闪电,将那里毁灭成白地,在我大约五千英尺远的地方,炽热的闪电毁灭了一切,紧接而来的是一群邪恶的吸血鬼,他们占领了整个军事基地,军队慌乱的和兔子一样,没有人能组织起反抗,我在港口抢了一艘船,带着大约一个排的士兵从苏伊士撤退,而后来到了伦敦,将此事报告了埃德蒙爵士阁下。”
欧康纳在底下议员的噪杂声中结束了他的报告,他话音刚落,就有人跳起来讽刺道:“那么欧康纳先生,是把我们当成听晚安故事的小孩子了吗?他不应该站在上议院的讲台上,而应该站在戏院里说这番话,说不准我会为这番精彩的故事打赏两个钱给他!”
底下的议员们哄堂大笑!
又有一名衣冠楚楚的议员站起来说:“我们要知道政府真正的调查的结果!一个月以来,政府不可能无动于衷,我知道首相派遣了一支调查团,苏伊士运河一个星期前失去联系,每天有多少船只通过那里?我不相信没有人带出一点消息来。”
“是的,我们要知道政府隐瞒的真相!”有人跟着大喊道。
议长迟疑片刻,对议员们说:“大家请安静,我们会把调查的结果告诉大家,接下来我们会请出调查团的科尔宾副团长,但因为一些意外,可能科尔宾副团长……”这时候从旁边的侧门,侍卫们搀扶着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在议员们的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
之所以要打上双引号,是因为那个‘人’已经只剩下一个人形,他的头发稀疏枯萎,皮肤就像被扒了皮一样,露出腐败的骨头和枯萎的肌肉,他的面部只剩下几个巨大的黑窟窿,牙齿没有了嘴唇的阻挡,赤裸裸的暴露在外面。
这幅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议长小声说:“调查团一共有一百三十多人,还能获得各地帝国大使馆的外交支持,甚至能调遣军队,当时他们在一个团的保护下,靠近苏伊士运河区,最终只有五十一人逃离了那里,其中来伦敦的路上,又死了十三人,目前只有二十五人幸存,科尔宾是其中唯一还保持了语言能力的。”
“剩下的人,不是疯了,就是生不如死……”
议长的话让上议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议员们都或是惊恐,或是疑惑的看着台上那个需要人搀扶的腐肉,只听他口中口齿不清的嘟囔道:“黑雾……魔鬼!亡灵大军……正在前来这里,所有人死了!所有人都要死……”
紧接着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他身体急剧的抽搐着,眼神中露出极度的恐惧,用全身力气嘶吼道:“他们来了!他来了!快逃……所有人都要死。不……上帝啊!救救我……”
从他的喉咙眼里忽然膨胀起来,他的喉结突起,嘴巴大张,有人惊恐的看见一只手指从他的喉咙里钻出,接着是一只手,他的身体五官中忽然钻出大量的黑色雾气,像无数蠕动的虫子一样,转眼剑就将他淹没,上议院整个哗然,议员们惊恐的退后,议长大声呼喊着卫兵。
这时候,在泰晤士河出海口的蒙蒙雾气中,一个空荡荡的轮船无声的朝港口行驶而去,在这个仿佛幽灵船的船骸后面,还跟着更多无人操作的船只,朝泰晤士港驶去。
伊莫顿的光头反射着阳光,出现在船头,他站在船骸的船首部分,俯视着这个忙碌的城市,港口的领航员乘坐小船靠近了雾气中的船只,他朝船上大喊道:“检查船只!快点!”因为视线原因,他看不到船弦上有什么。
但长久的沉默依然让他觉得不安,他将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枪上。
这时候,一个枯朽的骷髅出现在他的船弦侧面上,骷髅的骨爪刺穿了领航员的肺部,粉红的血渍带着细碎的泡沫从他嘴角溢出,领航员像金鱼一样无声的开合着嘴,极度惊恐的眼神死死盯着破旧的船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