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上没有铭文,但占据中心的青铜人面周围,还是有许多纹饰,从商周时期的青铜器起,纹饰就是除了青铜器上铭文之外最重要的信息来源,不但有很强的艺术性,而且对当时祭祀、政治、文化都是很重要的考证。
陈玉楼、鹧鸪哨等人属于专业人士,对这些东西多多少少懂一些,而劳拉他们虽然不熟悉中国文化,但也比普通人强。
鹧鸪哨仔细查看过青铜棺周围的纹饰,神情凝重道:“这些形似丁字,相互勾连的纹饰应该是雷纹,多见于商末周初,战国后又重新流行,除此之外,还铭刻有夔纹和兽面纹(饕餮纹),纹饰中兽面的表情凶恶,在人面的侧面四角上,有非常罕见的神虎噬人的纹饰。”
陈玉楼也凑过去仔细观察,在明亮的矿灯下,青铜棺椁右上角的神虎兽面纹,凶猛威严,却不见狰狞可怕,在背生双翼的神虎两只前爪的怀抱中,一个双翼折断的女人面容狰狞,简单生动的纹饰中陈玉楼等人竟然能看出她极力挣扎的神韵。
“不,这不应该是神虎噬人,神虎的纹饰威严而庄重,反而它吞噬的女人面露狰狞,邪恶古怪,这应该是神虎噬旱魃青铜纹饰,铸造这个青铜棺椁的匠人,希望用神虎象征的威严和神力,镇压这座棺椁里面的东西。”陈玉楼严肃道:“鹧鸪哨兄弟,我记得你们摸金校尉中,多有对青铜棺椁的忌惮对吧!”
鹧鸪哨低声唱道:“窨沉棺,青铜椁,八字不硬莫近前!竖葬坑,匣子坟,搬山卸岭绕着走!”
“青铜虽然贵重,但古人认为青铜金铁气太重,是棺椁材料中的下下品,。王公贵族们都用最好的木材做自己的棺材,绝少有人用青铜棺椁下葬,除非墓主人有尸变迹象,防止他破开棺材害人才会用青铜椁下葬。所以八字不硬不可靠前。竖葬更是阴宅大忌!”
“人死如睡,当然要平躺着下葬,竖着葬要么有深仇大恨,要让下葬者死了都不安宁,要么就是在镇压棺材中的东西!”
陈玉楼深吸一口气:“这长明灯后面藏着的青铜棺,即是青铜材质,又以竖葬的形式,棺椁上还铭刻着象征着威严凶猛,镇压邪恶的神兽铭纹……”
“尸体最忌讳憋着一口气,若是尸体一口怨气、生气不散,十有八九要变成粽子,这座棺椁不但四面有人面,而且还在人面上开凿七窍,又竖葬,以青铜若木直插进青铜棺材中,简直生怕棺材里的东西不会尸变。”
“我们之前已经试过了,人鱼膏油的燃烧会促使生气流通,这青铜棺椁顶着一盏人鱼膏油长明灯,简直就是按着里面的尸体续气,在联系这漫长的长明灯道,可想而知里面镇压的是什么东西了!”
劳拉悚然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旱魃!”陈玉楼神情凝重的回答:“或者叫异尸,属于最凶的几种粽子,或遍体生羽,或顶生犄角,或体生肉鳞,这东西属于邪异,出则天下有大凶,我们倒斗的时候见过的红毛粽子、绿毛粽子,就是异尸中最弱小的异变。”
鹧鸪哨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异,他看了看身后的青铜棺椁,低声道:“这青铜棺中应该葬着六国的贵族,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对预谋推翻自己统治的六国贵族曾大肆杀戮,当时的六国王族和下面的一大批贵族,世袭数十代统治,很多家族都能追溯到周王室分封的时期,是当时素质最高的人口。”
“六国王室和贵族,流传着许多惊人的技艺,他们被抓后,这些自诩血统高贵的贵族,很可能被始皇殉葬在此处,以风水术法和人鱼油膏养尸,尸变的旱魃异尸就被青铜若木抽走体内的仙气,供长明灯燃烧。”
陈玉楼从青铜棺椁前抬头道:“这青铜棺果然有古怪,它并非以楔结构固定棺盖,而是以墨家机关之术从里面锁住了整个棺椁,如果我没猜错,这种锁应该是阴阳甲子锁,如果锁芯没有锈死,那么只要知道入馆的时间,就能以四时八柱打开铜椁。”
几人不知道在这地宫中呆了多久,之前注意力一直被人鱼灯、青铜棺椁吸引住,现在注意力稍微分散,就感觉腹中饥饿如火燎,欧康纳等人的随身就带着几块压缩饼干,而陈玉楼等人落下来的时候,补给都由其他人带着,现在一分散,除了水壶随身带着,一点干粮都没有。
陈玉楼已经后悔先前那么轻易浪费了小半壶水,如今补给远远不够他们这么探索下去,便对其他人说:“如今我们所带的干粮只够维持我们三天的生存,三天之后,便再无力探索,以目前的情况看,始皇陵面积之大,结构之复杂,远远不是我们三天就能探出一条生路的,好在始皇陵建筑在骊山腹中,面积之大,必有虫豸、蛇兽生存。”
“我们又携带火种,能取得燃料。之前我们在前面就遇到过许多地底栖息的昆虫,其中大部分是无毒的,以火燎干,尚可果腹。”
陈玉楼说话间,劳拉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其他人也好不到那里去,鹧鸪哨默默的补充道:“之前的暗河应该有出口在这附近,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水源。”劳拉哑然,她想起之前暗河底部顺流而下的秦俑阴尸,一句话哽在喉咙里,却说不出半个不字。
陈玉楼只是把身上的水壶解下来,联同摩勒、红姑娘的一起递给他,低声嘱咐道:“先试一试有没有毒蛊。”
陈玉楼让所有人先安静下来,他听力出色,若是真有水流在附近,即便最微小的一丝水声也瞒不过他,至少能给鹧鸪哨指一个方向,大家都暂时屏息静气,整个墓道落针可闻,陈玉楼聚精会神,附近几人的心跳和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鹧鸪哨的呼吸绵长,心跳放缓,摩勒的心跳急促有力,呼吸略有些粗重,红姑娘呼吸平和,心跳相对平缓,白军师人老体能下降,陈玉楼能听出他的心率有些不齐,暗自决定让他老人家多休息一会,那几个洋人丝毫没有学过如何调整呼吸,粗重急促,心跳也不平缓。
陈玉楼暗自分辨几人的呼吸,却忽然听到一声心跳,这声心跳来的突兀,陈玉楼能清晰的分辨出,不是他们中任何人的,他顿时有些紧张,怀疑是自己的幻觉,便更加聚精会神的倾听。
数十息后,又一声心跳如约响起。
陈玉楼听了近一刻钟,才终于确定,在他们八人之外,还有一个心跳就在附近跳动,虽然比较微弱,却相当的清晰,这个心跳比常人慢上十几倍,陈玉楼注意过劳拉左腕上手表的时间,一分半钟才会跳动一次,便随着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这声音很微弱,陈玉楼凝神听了许久,才锁定了心跳声的来源。
这让他一身冷汗就从背后冒了出来,他可以肯定这心跳声是从身后的青铜椁中传出来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心跳的速度正在加快,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陈玉楼为何这么久还在示意大家不要说话,但他脸上逐渐难看的脸色,可是肉眼可见的,现在陈玉楼的脸色已经铁青,他给所有人做了一个离开这里的手势,带头向前面跑去。
鹧鸪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陈玉楼手下的白军师和摩勒、红娘子更是考虑都不考虑,就跟着他们的少东家迅速的撤离这里,三个洋鬼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陈玉楼才跑出不过两百米,已经空无一人的青铜椁旁边,忽然传出一声闷响,就像有人在敲打这座铜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