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看了王离一眼,问道:“王将军,这是何故?”
王离道:“扶苏殿下与蒙上将军平定北方,功莫大焉,末将不相信始皇会下此诏书。”顿了一顿,继续道,“因诏书涉及末将,末将实不宜在此时留守北方,当随蒙上将军一同前去谨见始皇,一辩诏书之真假。”
蒙恬心中一暖:“王将军是想避嫌吗?你我两家三代同朝为将,同军为友,一同出生入死,本将如何信不过你?”
王离顿首道:“王离不敢有取代蒙上将军之想!能追随将军,是王离之幸。若诏书是假,朝中生乱,王离当随蒙上将军护我大秦!”
蒙恬微微一笑,道:“若诏书是真的呢?”
王离决然道:“若诏书是真的,王离当仁不让,掌起北方军团,继承蒙上将军的遗志,护卫我大秦北疆!”
蒙恬大手往他肩上一拍:“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大秦的好将领!好,你就随我前往,涉间留守!”
王离以微笑回报。
蒙恬心里其实非常矛盾。此时非战,他无故率一万骑兵赶赴咸阳,绝对是死罪。但为了始皇也好,为了扶苏也好,为了蒙毅也好,这三人在他心目中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甚至仅存一点私心为了自己也好,他都觉得非走这一趟不可。天下初定,他不甘心就此不明不白伏首,他才年仅四十,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比如,彻底铲除匈奴这个祸害。比如,看着宽厚温和的扶苏登基为帝,改变这严酷的时世。
秦扶苏在帐中发呆了一会后,打开公文包,看看里面有什么
一本袖珍《新华字典》,是平时写材料用的,单位领导喜欢用生僻字词以显示与众不同,秦扶苏时不时要去查查字典。
一本《历代诗词精逊,也是平时写材料用的,单位领导喜欢在讲话中吟诗作对以显示高雅品味,秦扶苏时不时要去翻翻诗集。
一套《党政领导干部竞争选拔考试知识指南》上、下册,是近期准备参加竞争上岗用的。
—本《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前天下班的时候买的。还有几支笔,一本会议记录本,一只手机。
天呐,这就是我穿越后在这个时代赖以生存的全部家当?好像都没啥用。
咦,笔记本电脑还在,不知摔坏了没有。
秦扶苏打开笔记本电脑,一切正常,显示电源还能使用两个小时。
秦扶苏忙找出纸笔,打开电脑中编辑好的“梦回秦朝”网页,开始狂抄有关历史资料,直到电源用尽笔记本电脑变成了一堆废物,才不得不作罢。
资料显示,秦始皇是在今年的7月,在沙丘平台也就是现代河北广宗境内病逝,9月被葬在骊山墓中。从时间上推算,搞不好车队在回咸阳的路上走了近一个月,才会导致尸体腐烂发臭。这样一来,到时他与蒙恬抵达咸阳后是留守,还是离开咸阳前往与秦始皇车队汇合,将成为关系生死存亡的第一道选择题。
下午出发时,秦扶苏接连两次傻了眼。
第一次傻了眼,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万骑兵整齐列队,兵强马壮,盔甲闪亮,遮云蔽日,杀气冲天。
真不知三十万军队汇合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波澜壮阔。第二次傻了眼,是突然想起自己根本不会骑马!怎么办!如果说摔了一下然后就忘记怎样骑马,那也太扯了吧。
扯归扯,还是要向蒙上将军坦白:“我坠下山崖之后,头脑受创,有时站都站不稳,骑马可能有点困难……”
蒙恬惊异了好一会儿,只能让秦扶苏去乘马车。
所谓马车,其实是战车,不是有个包厢可以坐在里面叹空调的那种,乘客要傻乎乎地站在马车上,听凭车上的御者把你带到天涯海角。
一路上,除了颠簸,还是颠簸。
秦扶苏被颠得全身酸痛,不住地咒骂这个时代马车的恶劣质量。也难怪,车轮都是木头做的,没有橡胶轮胎。好在一路是走在秦直道上,这已经是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好的公路了。
秦直道被誉为古代高速公路,从九原郡直通咸阳,路面一般宽60米,最窄处也有20米。秦军从咸阳开赴九原只需三天时间
直至今日,残留的秦直道上寸草不生,可见当时的路面夯得多么坚实,绝对能让当今一些豆腐渣工程的奠基者们六体投地。
两个时辰后,全军停下来吃晚饭。
秦扶苏腿脚酸麻得不能动弹,作状眺望了一会帝国的大好河山,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从马车上慢慢下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除了放哨的士兵,全军鼾声大作,秦扶苏却痛得睡不着觉,全身直发抖,好在平时一直坚持体育锻炼,要不现在身体肯定散架了。
第二天正午用过饭,蒙恬来找秦扶苏时,秦扶苏拿着碗的双手正在不由自主地抖动,努力地往嘴里灌水。
蒙恬道:“殿下,前方约摸一个时辰路程的地方乃萧关。”秦扶苏想起咸阳“北有萧关”,咬紧牙关问:“是不是要打上一架?”
蒙恬被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窒:“不用。自我大秦取得河套后,萧关只是一个驻守士兵的地方,并非真正的关隘,可顺利通过。”
秦扶苏勉强咧咧嘴,露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胡言乱语道:“那就好,你办事,我放心。”
蒙恬一头雾水而去。
第三天,将近黄昏的时候,咸阳在望。
已经累得东倒西歪快站不住的秦扶苏,被咸阳城的雄伟壮观吸引得勉强站直起来。
远远看去,高大的城墙,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整座城市古朴、稳重,如一座大山屹立于关中平原,历经三十几代秦国君主的经营,历史的厚重感如风—样扑面而来。
早在离咸阳二百里处,咸阳守军斥侯(也就是侦察兵)发现了这支大军,蒙恬托话求见朝中留守最高长官。
离咸阳三十里处,蒙恬吩咐大军就地休整,自已与秦扶苏、王离、苏角率二千骑,到咸阳城北门外等候――依秦制,大军不得随意入城。
秦扶苏仰头看着咸阳城楼发呆。
蒙恬心想:扶苏殿下一路失魂落魄,想必是听信仙人之言,忧伤过度了。
对秦扶苏道:“殿下,留守朝中不是李丞相就是冯丞相,太尉、御史大人也可能都在,他们都是我大秦柱石,必可帮我们讨回公道。”
秦扶苏并不关心这个:“等会如果哪位丞相同意我们入城,这二千骑兵能带进去么?”
蒙恬道:“依制是不可的,至多带几百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