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落凌朝我袭来,我右手运起内力,使出黑虹掌法的第一式,直接拍在他的胸部。齐落凌侧身躲过,右手握拳,拳风朝我呼啸而来。
我偏头,飘身往后,那齐落凌得势不饶人,脚底一蹬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中计了。此刻他是腾空状态,没有办法在空中挪动身体,我重新凝聚内力,身体下蹲便躲过他的进攻,然后右手拍出,直击他小腹。
齐落凌结结实实的受我一击,吐出一口鲜血倒退几步,身形摇摇欲坠。
我一愣,有这么强吗,明明张帝阍说我这几把刷子只能唬人啊。
自我的内力倾注于齐落凌身上时,我便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从我放出内力的手上到击中对面的部位有一条内力形成的线一样附着在齐落凌身上;我想到这种黏着成线的内力跟原来董夜的自创掌法有关,算是他身体里独特的力量。我隐隐抓住一丝不一样的感觉,似乎我可以利用这种内力特性来做些什么事情。
齐落凌怨恨的盯着我,伸手擦掉嘴角鲜血,从怀中掏出一个琥珀色的木盒,正准备打开盖子时,只听得“咻”的一声,他的手便不受控制的松开,那个木盒掉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围棋棋子。
原是他身后的齐落悠。齐落悠刚刚掷出一枚围棋黑子,正中齐落凌手背;他还维持着右手前置的姿势,中指覆盖于食指之上,像是刚刚仪态优雅的落下一枚棋子一般。
齐落悠面无表情,说道“二公子,宗主交代过非必要情况不得暴露本门武学。”
齐落凌捂着手回头,眼里像要喷出火,似乎就要抬手向齐落悠打去。这时我身旁的董明月落在齐二公子身旁,出手控制住他刚抬起的手。
“阁下放肆了,挽清楼不欢迎你,还是请回吧。若再敢动手,在下定会将今天的事细说与你爹听。”
我依旧不知道董明月的性格,只觉得他脾气古怪,逐客令也下的毫不留情,对面毕竟是名门大宗,他跟邺冥宫早已是水火不容,我可以横一点,可他万顷阁只是个情报机构,干嘛自断生意呢。
齐落凌双手握拳,甩开董明月,咬紧牙关落下一句“走”,就挥手带着一众人离去;临走前似乎还指着齐落悠警告了些什么,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齐落悠还站在原地,淡淡的扫一眼齐落凌的背影,低垂着双目,又转身来向我们道歉,言辞甚是恳切。我看他致歉的话语这么熟练,估计平时也没少做这事,要么是他太卑微,要么就是经常帮人收拾烂摊子,不管哪一种他都捞不到好。
“兄弟,一起喝点?”一旁的文正始终连屁股都没挪一下,举起酒杯朝齐落悠晃晃。
文正倒是说出了我的心声,我看到齐落悠眼角微动,原本的淡定从容间似乎裂出一道缝隙,他微笑道“求之不得。”
又要了一壶蔷薇露,我给齐落悠满上,看着他与他外表文质彬彬完全不相符的一口闷时的豪爽,说道“齐公子好酒量。”
齐落悠笑笑,“少宫主不必那样称呼我,直呼我名字便可。”
文正一直是活泼的人,几下就跟齐落悠混熟了,我对少宫主这个称呼有点敏感,连忙让他改口。
我记得我跟文正说过我不是少宫主,但棋宗人立场不同,我不知道关于“原来的董夜”是否回来对于棋宗有没有影响,但我更怕给自己惹上一身麻烦,与其让他们把对原来董夜的怨念都转移到我身上,不如我主动出击澄清这件事情。
我跟齐落悠说我不是原来的董夜,他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然后告诉我琴宗早已知道我的事情,原来还不确定,他今天见到我后更是明确了这样的想法。但并不是四宗所有人都相信现在的董夜是假的,大部分人仍然保持要斩草除根的态度。
斩草除根……我浑身发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想到连全盛时期的董夜都敌不过琴宗宗主,我这两下子要当场去世。
后来我们聊了颇多,我表示对奇门阵法之类的东西感兴趣,齐落悠还说要送我一些棋宗的书籍,棋宗和书宗合办了一所书院叫青殷书院,会定期举办雅集;书院主要招收平民弟子,教导他们读书写字,里面的藏书都是面向大众可以随便阅览的,下一次举办大约是在半年后,到时候叫上我们一起去。文正遗憾的说他有事情来不了,让我替他去看看。
不愧是文人雅客的聚集地,这才让我看到一点所谓君子敢为天下先的态度来。不过那是君子四宗的主场,我有点害怕他们直接咔嚓一刀灭了我,齐落悠却让我安心,说他们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来败坏自己的名声。
我们就这样谈天说地,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齐落悠是真的能喝,文正都吐了好几回,我一向自诩酒量深谁也喝不过我,此刻却也是双眼发昏思维停滞。齐落悠还是一副衣冠楚楚不染凡尘的模样,就连脸都没红。
后来我才知道,齐落悠只是喝酒不上脸而已,其实早都醉了。一个连醉酒都保持清醒克制的人,平时活的有多辛苦。
最后我和文正俩人互相搀扶着回去,我邀请文正来邺冥宫借宿一晚,他也答应了。要说这内力还挺方便,在体内运转着就能慢慢化解酒力,等我俩&nbp;来到邺冥宫大门前,除了脚步还有些发飘外,意识基本上清醒了。
我领着文正进去,穿过最中间的广场就是后面住宿的楼;这片广场原来是供邺冥宫弟子练功所用,如今人去楼空,这广场自然没什么人。
我和文正说笑着,两人身上散发着酒鬼的气息,却见一女子立在我面前。
粉衣女子轻咬嘴唇,目光楚楚,神色哀婉。
是宋若岚,她们玩回来了啊。
我正打算打个招呼就撤,却听得她有些颤抖的声音“夜哥哥……你去哪里了?”
我突然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我看了一眼身旁的文正,他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表情怪异,朝我扬了扬下巴,又向宋若岚使个眼色。
不对啊,我是跟兄弟去喝酒,这兄弟你在幽闭谷也见过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点心虚,“我和文正去喝了点酒,回来有些晚,你也早点休息吧。”
“夜哥哥去哪里喝的酒?”一向温婉的宋若岚语气都变了,我心里更憷,半天没接上话。
宋若岚鼻翼微动,轻声道“蔷薇露的气息,夜哥哥去挽清楼了?”
文正仿佛在替我拼命摇头,说道“姑娘误会,是我想跟董夜喝酒才拉他去的,只是喝酒,我们没做别的。”
好兄弟,你这是欲拒还迎越描越黑。
“夜哥哥,我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吗……?”宋若岚咬紧嘴唇,抬眼就哭出来,“你以前从来不去……”
又哭,又哭。
我突然烦躁,连张帝阍都不把我当董夜了,你为什么还要对以往的事纠缠不休。我是占了他的身体,在这方面我说不清,所以我一直避开她,可我没办法用别人的身体去替别人对你负责。
“最后说一次,不要把我当成原来的董夜。”我开口,直接从她身旁擦肩越过,“对于身体的事情我很抱歉,但也仅仅是抱歉罢了。”
我从没爱过人,对于以前的小丽我也只是贪图她身上温暖的爱意而已,而我从不付出自己的感情,直到她最后的那一点情谊也被我消耗殆尽,她终于提了分手。我似乎缺失了爱人的能力,连情绪也难以感知,一直都是得过且过。我无比希望有人爱我,有人能拉我出这个深渊,可我却无法支出与之相同的回应。
我很自私。
我期盼有人爱我。爱我的灵魂,而不是躯壳。
但宋若岚的爱绝不属于我。
我越过宋若岚,走进夜色之中。
文正手忙脚乱的安慰了几句宋若岚,然后扭头快步跟上我,丢给我一个惊恐的眼神。我明白他在想什么,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终究没说出话,他也不问我,皱眉跟在我身后。
我心烦意乱,也顾不得后面的文正,满脑子都是宋若岚的泪眼,还有曾经见过的场景,她和董夜一起,笑得很开心。我这样对她是很决绝,可我也不想再让她抱有无畏的希望,一次次打碎再一次次粘合,这样未免太过残忍。我喜欢她柔和的笑颜,而不是在晚风中无所依靠,孤苦无依。
我真心希望她能找到她的未来。
周围是晕染开的水墨,宋若岚背对着我,有微风拂过她身侧,风里夹杂着传递破碎的心绪,时间如碎裂的镜片般锋利,一寸一寸切割着我裸露在外的皮肤。一分一秒过去,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小的身躯在夜里冻得发抖。
可她没有回头。她抬手,挽起耳旁的发丝,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微微发抖。
我有些妥协,停下脚步,回过头,对宋若岚说道“早点回去,夜深露重,仔细着凉。”
她没有回应,我也不再理她,继续向前走去。
过了许久,从风中飘过一丝轻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可我还是敏锐的捕捉到那一缕似是而非的声音。
她对我说“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