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堡内预赛发布会开得轰轰烈烈,红红火火。
鲸落城里,吴道长的小日子过得更是醉生梦死。
吴穹一个人躺在巨幅大床上滚来滚去,嘴里跟喊魂似的念叨个不停:“青青,你出来陪我说说话嘛!今天双儿不在,你出来,肯定没人会发现你。”
吴穹喊了半天,半个鬼影都没喊出来。他觉得没劲,眯起眼睛迷迷糊糊开始犯困。
在吴穹的记忆里,白青最可爱的样子就是在他六七岁的时候。那时候白青每天一回家就扑进吴穹怀里撒娇,缠着吴穹做各种好吃的喂饱他。
如果白青一辈子都能那么天真就好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心思单纯得跟玻璃一样透明。
可惜孩子总会有长大的一天。后来白青上了中学,开始各种叛逆。再后来又上了大学,知道了关于他的一切身世。
那些肮脏到吴穹说出来都嫌污了嘴的龌龊事,一件一件如抽丝剥茧般呈现在白青面前。
白青从小是那么信任吴穹,在白青心里吴穹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可事实呢,吴穹是他的杀父仇人!
吴穹不仅害死了白青的生身父亲,还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从小抚养白青。
这么残忍的命运,让白青如何承受?又如何面对?
吴穹忏悔过,也自责过。奈何覆水难收,人死不能复生。
无论吴穹对着无限黑夜说多少句“对不起”,他都无法掩盖他对白家犯下的滔天过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吴穹在恶梦中喃喃说着这句话。
明知恶果已成,可他还是希望白青能给他哪怕一点点的宽恕。
“穹叔?”一只大手将吴穹翻了个身子,再把他压在心口上的手臂挪开。“你又做恶梦了?”
吴穹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一位风流俊逸的军人坐在床边。
白青身穿军绿色制服,工整的面料将他整个人衬托得英姿飒爽。
“青青!”吴穹抱住眼前人,顿时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我好后悔!是我把你爸爸害死了,他到死都没有原谅我!”
“穹叔!”白青捋着吴穹的发丝,温柔说道:“你有一个最大的缺点,你总会把别人的过错强加到你自己身上。为什么你总是要把我爸爸的死归咎到你自己身上?”
吴穹想起方才在梦里看到的场景,那种不可言喻的悲哀波涛汹涌!
有些记忆支离破碎,逻辑不通,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他那么信任我,从小追在我后面叫我爸爸。可是我把他逼死了,他是对我太失望了才被石头砸死的!”
白青拍着吴穹哭到颤抖的脊背,安慰道:“我代表我爸爸原谅你了,你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吴穹似乎想到什么,他突然抬头,用卑微到祈求的语气说:“青青,你能不能见到你爸爸?你能不能让他来看看我,我想亲口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白青微微一愣,而后又僵硬地点了个头。
吴穹顿时破涕为笑,他几巴掌抹掉脸上的泪水,眼巴巴看着白青问:“你什么时候能叫他出来?他什么时候愿意来见我?”
白青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吴穹的脸蛋,这么好看的一张含羞带笑脸,哭花了多可惜。
他把吴穹放平到床上躺好,轻声说:“我现在就去叫他,他很快就来。”
吴穹一双大眼睛里是期待,他像小狗一样点头,乖乖等白青给他安排跨越了一个世纪的生死重逢。
白青最后看一眼吴穹,而后他的身影便隐匿进幽暗的空间里。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吴穹静静等着,等得百感交集。
他好想再看看白渊,可他又怕白渊根本不想见他。毕竟,白渊就是为了永生永世永不相见,才在无限绝望中拖着妻儿一起死在乱石堆下。
现实中的时间只过去几十秒,吴穹感受到的时间鸿沟却跨越了几十亿光年。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一个年轻男人站在角落阴影里,小声唤了一句:“爸爸?”
吴穹浑身寒毛炸起!
他等这一天,等了一百年!!!
“白渊!”吴穹跳下床,他几步跑到角落里,双膝一软跪倒在白渊面前!“对不起!我真的好后悔!我这辈子都在后悔,我知道错了!!!”
“爸爸。”白渊缓缓跪下,他抱住吴穹,小声说:“我也好后悔,我死了以后才知道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儿子,不负责任的丈夫,不负责任的父亲。我以为只要我一死了之,所有问题就能一笔勾销,结果问题反而越抹越黑。”
“都是我的错!”吴穹争着说,“是我的错!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你下辈子千万别再遇上我这样的坏人……”
“碰!!!”吴穹一句忏悔刚说到一半,他怀里的白渊突然消散在空气中。与此同时,一声巨大的破门声从背后传来!
白双一把点亮屋内所有照明设备,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强光刺得吴穹睁不开眼睛!
而白双凌厉的眸子如闪电一般雷厉风行,她站在卧室正中,快速扫描过屋里每一个角落。
吴穹依旧跪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他哽咽着声音问:“双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预赛发布会结束了吗?”
白双眸色犀利,她四处巡视过一圈,冷声说:“再不回来,你的三魂七魄都要被冤死鬼给勾走了。”
吴穹叹口气说:“他是你爷爷,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就算是你爷爷把我的魂魄带走,那也是我欠你们白家的。”
白双语气中带上几分玩味:“不愧是修炼百年的厉鬼,给人洗脑的本事还挺大。我爷爷明明是他自己蠢,不会开车出了车祸。结果死了还不安分,专捡着你睡着的时候给你做梦境催眠。”
“你不要胡说!”吴穹顿时怒起!他站起身,直视着白双说:“他刚刚跟我说,他也很后悔年轻气盛时候的选择!他没给我做什么梦境催眠,他只是来跟我说说话!”
“行吧。”白双说,“那你们接着聊,我不打扰了。”
白双调暗灯光,关门走人。
屋子里又只留下吴穹一人,他恍恍惚惚站在屋子正中。分不清此时此刻,他究竟是身处梦境,还是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