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娘一半屁股已经坐在紫檀木的凳子上。
此时听到大小姐的话，脸色极为难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宋宛儿两道柳眉蹙成一团。
她先是偷眼看了看祖母，见老夫的面无表情，才有恃无恐地看向宋秋桑。
“姐姐，往日姨娘也都是跟咱们一起用膳的，您看今天……”
“往日？那是老夫人和我的恩典，是你们时刻应该感恩戴德，但我看来并非如此，那今天姨娘还是在一旁伺候我用膳为好，也给众位姨娘看看，林小娘无论到何时，都最守规矩。”
林氏气得浑身颤抖。
可当着老夫人的面，她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
姨娘伺候大小姐用膳天经地义。
宋宛儿还想争辩，却被她狠狠地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林氏颤抖的双手夹了一个水晶虾饺。
只是眼看就要放到大小姐面前的盘子里的时候，她手一抖，虾饺一下掉在了桌子上。
宋秋生目不斜视，当做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吃饭。
也不说任何责罚的话，只是室内的气压极低，老夫人则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林小娘吓了一跳，老夫人可不是她能挑战的权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宋秋桑这么多年怎么说也是夜王妃，已经把那威仪都刻在了骨子里。
她知道，在这样的时候一言不发地让人揣摩心思，比直接惩罚更能让人毛骨悚然。
林氏早就已经年过三十，又生了宋宛儿，岁月仿佛格外厚待于她。
她整个人保养的一眼角不曾有一根细纹，今天还特地穿了绛红色的禙子。
那颜色若不细看，和宋秋桑身上穿的大红色也看不出多大的区别。
要知道，大红色可是正妻才能穿的颜色。
如今，府里没有当家主母，可见这位林小娘有多嚣张。
她跪在地上，刚刚有些慌乱，此时却不卑不亢。
“嬷嬷，祖母最近肠胃不好，怎么今日还做这样油腻的菜色？厨房的膳食是谁安排的？”
当着众人的面，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很是机警。
“回大小姐，一直以来，府里各项事务都是林姨娘负责，今天也是因着大小姐要来用膳，才格外丰盛了一些。”
“是吗？那姨娘还真是有心了。”
林氏只是动了动嘴唇，把想说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低着头，一言不发。
宋宛儿怎么受得了娘亲如此受到折辱？她柳眉倒竖，娇喝一声。
“我姨娘每天在府里操劳，尽心尽力，现在连管家权都没了，费力不讨好，大姐姐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皱着眉头，老夫人都不曾开口，她直接替老夫人管教道：“宛儿小姐慎言。”
当着一屋子姨娘的面被一个老奴如此呵斥。
宋宛儿脸都红了，眼泪汪汪地看着老太君。
“祖母他们都欺负我……”
“放肆，这是你一个大家小姐该有的态度吗？”
“你们……祖母，你也偏帮着大姐姐，我要告诉爹爹去。”
说着，她就把筷子丢在桌子上，起身要往外跑。只是还没有跑出老夫人的院子，就被两个身体强壮的粗使嬷嬷拦住了。
“宋宛儿，我本以为夜王殿下已经给了你教训，没收到你还没有学乖。”
宋秋桑开口，字里行间带着冷意。
侍郎府嫡出的大小姐，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她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
无论从样貌还是气质上来看，都无可挑剔。
可骨子里早就不是那个任由别人摆布的唯唯诺诺的宋秋桑。
她用力地一拍桌子。
“跪下！”
屋子里的所有人，包括老夫人在内都愣住了。
平时大小姐和二小姐交好，何时对她如此疾言厉色过。
宋宛儿这些日子已经领教了，这个好姐姐的手段。现在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很乖，觉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恨得按咬牙，染了蔻丹的指甲狠狠地戳进了掌心的肉里面，也不觉得疼痛。
眼神却依旧楚楚可怜，看向老夫人满是求饶，求救的意思。
可老夫人今日却想看看这大孙女有什么手段，对这个昔日里娇生惯养的小孙女视而不见。
“姐姐息怒，只是不知道妹妹有何错处，让姐姐动了如此真怒，姐姐可要仔细身体，气坏了可是有人要心疼的。”
宋秋桑唇角噙着笑意，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女人还不忘给她上眼药。
看她穿了一身素色，挺直脊背，跪在身着大红的宋秋桑面前，不屈不挠的样子，颇具风骨。
怪不得沈晋那普信男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你真的觉得错了吗？错而不自知？昔日妹妹的聪明到哪去了？”
宋秋桑知道她这分明是在示弱，看她一副微微垂首，我见犹怜的样子，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同情，把自己置于弱者的位置上。
对她这样的把戏，宋秋桑早就已经了然于心，她不紧不慢地搅动着碗里浓汤。
“妹妹不知道也不打紧，只不过我会去跟父亲讲，他请的女夫子可算是白费了，德容言功，看来妹妹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
连老夫人都忍不住皱眉。
宋宛儿更是豆大的泪珠由腮边滚落，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天鹅颈微微低垂，咬着薄唇，过了许久才缓开口。
“确实是妹妹愚钝，不知道姐姐是何用意。”
宋秋桑笑容里满是讽刺，配上她明艳的五官，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笑容看在宋宛儿眼里，显得格外刺眼。
私下里她不止一次地埋怨过。
既生瑜，何生亮？
嫡小姐的位份，夜王妃的尊崇，为什么宋秋桑都唾手可得？而她却要拼尽全力地去费力谋划。
“今日，原本是姨娘犯错，可能是太久没伺候人了，手法生疏了，我本来也不想发火，可妹妹这态度实在是让人觉得咱们侍郎府苛待下人了。”
林氏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她马上跪着向前蹭了两步，来到宋秋桑身边。
“大小姐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迁怒二小姐，她也是一片孝心。”